第2章

她越過我，附耳低語。

 

「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也一樣，不用給我耍心眼，我不吃你們古人這一套。

 

「若是想和平共處，咱們最好誰都別惹誰，畢竟你不是一個人，還有孩子。」

 

我緊攥絲帕，她笑得雲淡風輕，好似前世說的那句玩笑話。

 

一路沉默不語，相安無事。

 

探春宴設在仙奉殿，那裡是皇家祭祀院，南夷之戰雖大捷，但數千將士丟了性命。

 

聖上借此機會招見群臣祭拜，以慰逝者親人。

 

結果到場後，華冠麗服的墨染不言而喻，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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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發火，當眾摔了杯。

 

「這是哪家不長眼的東西，祭祀的日子穿成這樣？」

 

稍早入宮述職的謝遠景，嚇得連忙跪地請罪。

 

「陛下饒命，是臣管教不嚴，這是府上的平妻，剛入京不久，還不懂禮儀規矩，臣這就拉她下去。」

 

墨染跪在我身旁，竟然小聲嗶嗶：「一個短命炮灰，裝什麼？」

 

聖上發問：「你在嘀咕什麼！」

 

8

 

墨染搖頭：「陛下饒命，民女第一次來大安，還不太懂規矩，我以為探春宴就是踏青郊遊，行令品酒，也沒人跟我說是來祭祀的。」

 

她這一舉，嚇壞了殿下所有人，群臣叩首。

 

「大膽！你一個小小平妻，跑這裡來撒野，這種宮門宴席也是你能參加的？

 

「謝遠景，這就是你府上的人，虧你還是沈國遠的女婿，既然不懂規矩，那就讓宮裡嬤嬤去教教。」

 

護衛將墨染拉下，她反抗。

 

「憑什麼就打我，是她非要拉我來的，也沒告訴我要穿素衣。」

 

她把苗頭指向了我，我跪地解釋，從身後遞出那身備衣。

 

「臣婦有罪，就應該強迫她穿上，這是出門前給她的，但她是平妻，臣婦沒資格管。」

 

「沒資格？」

 

聖上一聲大吼：「那就貶成妾吧，謝遠景，這本是你的家務事，但你不該帶進宮丟人現眼，要不是念你有功，她就該S。」

 

「今日朕不再追責，你調去寧平的折子，先緩緩吧。」

 

謝遠景一字不語，沉聲謝罪。

 

寧平？鎮國大將軍的屬地，那裡是我大哥做夢都想去的地方，但父親百般阻撓。

 

謝遠景也配？

 

那天，探春宴以聖上當眾懲罰謝家平妻，斷了謝遠景升遷路，完美收官。

 

宴席後，謝遠景冷清著臉，帶著滿身傷的墨染灰溜溜地回了府。

 

而我，被留在了宮裡，見到了久違的妹妹。

 

她屏退下人後，又回來了未出閣模樣，懶懶地抱著我撒嬌。

 

「阿姐，我好想你，今天差點被嚇S，不過我知道你會沒事。」

 

「為什麼？」

 

「因為陛下答應過我，不會傷害沈家人，這是我嫁給他的條件，謝遠景真不是東西，他都把人都回家了，你也不鬧，當初就不應該聽爹的，果然男人都一樣。」

 

我笑著摸了下妹妹的臉，即便她已是婕妤，但還是這麼不沉穩。

 

「那你呢？你那麼跳脫的性子，為什麼非要進這牢籠？」

 

她揚起笑臉：「我不一樣，我知道爹娘恨我，哥哥恨我，但你最懂我，沈家不能再墮落下去了，就像現在，謝遠景都敢欺負我姐姐，這我怎麼忍？」

 

我哽咽道：「知夏，這不是你該承受的，你才十六。」

 

「你不也十六嫁給謝遠景嘛，聖上喜歡我，他不敢欺負我，我護著沈家，姐姐護著小珠珠。」

 

我轉身擦淚，許久點頭：「好。」

 

姐姐也會護著你，謝家就是那個跳板。

 

9

 

我回府後，第一時間去給婆母請安，她大概知道了原委，推說頭疼拒了我。

 

我回院後，一進門見到了謝遠景。

 

小珠珠在一旁玩手環，眼神時不時地瞄向他，那是想要求抱抱的表情。

 

但男人背著身離她很遠，這一刻我真想一劍刺S他，但那樣太過便宜。

 

「你還知道回來？」

 

我無視他，喚著嬤嬤：「把珠珠抱回房。」

 

謝遠景像個瘋子。

 

「抱什麼抱，就讓你女兒看看，你這個娘何其歹毒，故意陷害染染，還讓陛下降了我的職，我就差一步。」

 

「你這蛇蠍心腸的女人，我走到今日這步有多不易，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比他還瘋，我把上輩子的委屈一齊發泄。

 

「不知道！我哪知道你會拋妻棄子，帶回來一個蠢貨，不是你說的，她的事你來管麼，難道你沒告訴她，探春宴是要祭祀的？

 

「是我求著她去入宮嘛，是我逼她穿成那樣嘛，人不行別怪路不平，謝遠景，我不欠你的。」

 

「我對你們謝家問心無愧，這五年來，我操持府邸，侍奉婆母，從無一句怨言，你一回來就說要娶平妻，娶唄，我也同意了，甚至就在剛剛，我還幫你探尋消息。」

 

我一連串先發質問，懟得他啞口無言。

 

「你調任寧平的事，應該很快就有好消息。」

 

「朝堂之事，你一介女流怎會知？」

 

「回來的路上，無意聽到的，不日南夷使臣和談，你辦好了，陛下自會高興，而且墨染既然那麼愛你，何須在乎是妻還是妾？」

 

我的一句發問，讓他醍醐灌頂，許久，尷尬說道：「是我的錯，不該對你發火。」

 

我沒理他，徑直走向女兒寢臥。

 

他太不了解女人，尤其是那個女人，沒有正妻之位，他們還會相安無事嘛。

 

晚上，果然出了事。

 

春曉連夜敲我門，說是墨染和夫君吵了一架，那女人半夜離家出走了。

 

「出就出唄，自己管不住人。」

 

「可她跑去了流雲莊，被院落的暗衛擒住，那人隻認沈家人。」

 

10

 

瘋了，她連流雲莊都敢闖。

 

那是我爹還在世時，為陛下秘密管治的京城聯絡處，專門收集刺探密報。

 

對外是做古董字畫交易，除了沈家人，沒人知道它的真正用途，包括謝遠景。

 

我爹去世後，流雲莊就是大哥在負責，幾月前他出了城，不在京內，甚至直到我S，都未再見過他。

 

一想到前世，我就滿心恨意。

 

「告訴謝遠景，今夜去不了了。」

 

打發他的侍從後，我安心躺下。

 

「為什麼去不了！」他存心不讓我好睡。

 

我威嚇他：「那裡可不是一般地方，即便我是沈家人，不帶密牌他們也不會放人，巧恰我的腰牌在娘家，明日我取了再去。」

 

「不行！今晚我就要見到染染。」

 

「那你就去敲我娘家門，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為了一個妾室如何摧折我這個正妻。」

 

他心裡也有數，但又抹不下面子。

 

「那明日我再尋你。」

 

我突然有些想笑，為自己，我上輩子竟然對這樣的人動過心。

 

和母親的匆匆一見，讓我更加堅定復仇的決心。

 

墨染被救出來時，滿身傷痕，奄奄一息，謝遠景心疼壞了。

 

婆母唉聲嘆氣，隻道這女人是個禍害。

 

「我就說外面的女人不省心，沒規矩還惹是生非，差點就害得我兒被聖上革職。」

 

「幸虧有你，我的好兒媳，要不是你進宮作證，遠景就慘了。」

 

嗯，就差一點，這個女人就S了，可惜了。

 

竟然讓她有孕了。

 

11

 

這個意外，救了她一命，婆母雖嘴上抱怨，可我知道，她是盼著這個孩子的。

 

我去流雲莊時，暗衛將她當成刺客處置，身上劃了幾刀。

 

但墨染概不認罪，隻說她恨我，知道流雲莊是沈家的，隻想泄憤，就準備一把火燒了。

 

她怕不是傻的吧。

 

她以為自己的三腳貓功夫，自詡俠女，就當暗衛是傻子，那可不是普通的看家護院。

 

聖上氣憤不已，謝遠景冒著革職的風險保下了她，又當場接下南夷和談使臣任務，戴罪立功。

 

他可真是玩的一手好牌，不過也是我所期盼的。

 

墨染臥床期間，終於安分，劉管家問我，那預備的婚事還要取消麼。

 

我說不用，按期舉行。

 

管家疑惑，新娘都成這樣了，將軍還敢娶，那他是不知道，墨染才不是謝遠景的最愛。

 

因為他真正的白月光，要回來了。

 

三月初七，是個極好的日子。

 

是我女兒謝迎珠的三歲生辰，我在棲鳳閣風光大辦。

 

我把從賬房提出來的三千銀兩，全都用在了酒席上，就連那條街的乞丐，我都給他們開了桌。

 

秦書就是那天出現的，她隨南夷使團入京，住的便是棲鳳閣。

 

秦書，謝遠景的白月光，也是他恨透我沈家，逼S我的心結之一。

 

我從回來那天起，就讓春曉找人查探，甚至動用了流雲莊。

 

她是南夷人，七年前來到大安，和謝遠景相識相愛，南夷與大安戰事挑起時，她利用我父親的手，斷了所有念想。

 

假S脫身，再嫁禍給正在為我擇婿的父親，也是一手好牌，將我推向深淵。

 

我在探春宴那天，收到了使團名單，秦書便在其中，曾經玩弄他人的操盤手，這次成了我手中的棋。

 

謝遠景從秦書出現後的第一眼起，方寸大亂。

 

我給他們湊了不少相處的機會，兩人冰釋前嫌，重新相愛。

 

如何讓墨染這個替身不痛快，我學得爐火純青。

 

12

 

謝遠景接待使團的日子，整日都不回府，等到墨染大病初愈後，才知道早被人捷足先登了。

 

南夷和談暫告段落，秦書作為賀貢，自然要留下，聖上對於此次和談，甚是滿意，謝遠景聖寵重歸。

 

聖上要給他賞賜，他想都不想就要了秦書。

 

妹妹告訴我時，我臉都沒動一下，抿嘴微笑。

 

「大好事呀，有情人終成眷屬。」

 

「阿姐，謝遠景配不上你。」

 

「我知道，在你眼裡，誰都配不上我，可我隻要謝家主母的身份就夠了。」

 

聖意難測，原本墨染那件事後，聖上就厭煩了謝家後宅事，結果謝遠景再提娶妻，聖上竟滿臉愉悅。

 

還給了不少賞賜，但因為秦書身份，隻能做妾，這也是我意料中的事。

 

世事難料，七年前原本可以做妻，可她偏偏自甘成妾。

 

對於納妾，婆母早已心煩，她在乎的隻有兒子和孫子，是誰生的，根本不在乎。

 

如今整個謝家中饋都在我手上，她倒是安然入眠。

 

謝家唯一睡不著的，隻有墨染。

 

她在見到秦書第一眼便知，誰是誰的替身，一眼了然。

 

「謝遠景，你愛我嗎？」

 

謝遠景立在桌邊，淡然道：「說這些幹嘛，你現在隻管養好身子，好好生下我的孩子，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我想要你推掉婚事，不準納那個女人。」

 

「墨染，你清醒些好嗎，秦書是陛下賜我的，這關系著兩國和談，豈能悔婚？」

 

「笑S，以前叫人家染染，現在有了新人，就直呼全名，秦書不過是南夷的奴隸，就算她S在後院，陛下都不會在乎，用得著給自己找借口。」

 

「你閉嘴！」謝遠景第一次厲聲發火。

 

13

 

我站在窗外，聽得愉悅，原本找他商量婚事，順便給墨染找點不痛快，沒成想不用我，好戲就開場了。

 

「我為什麼閉嘴，說呀，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你要是喜歡她的臉，我就在這裡，不需要她。」

 

「你不懂，對不起，是我騙了你，其實我真正愛的人是秦書，我一直以為她S了，直到你的出現，我愛過你，你放心，沈織錦是個寬肚之人，不會虧待你們，我以後也會對你和孩子好，我們就這樣一起過，不是很好麼？」

 

墨染一腳踢倒椅子，大吼：「我說過，我要的是一世一雙人，沈織錦那個蠢貨能容得下別人，可我不行，你根本就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原本聽到罵我的話，暗下心火，此刻心又提起。

 

「我管你什麼未來，總之你不要再發瘋了，給我好好待著，生下孩子，否則別怪我無情。」

 

「無情？你本來就個無情之人，既然你當我發瘋，那告訴你也無妨，我是兩千年後的人，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去流雲莊。」

 

「是為了幫你，南夷人混進流雲莊，給陛下送了假消息，你們真以為南夷之戰贏了，那不過是假象罷了，聖上不出五月就會S，你手握兵權，完全可以取而代之，你不搶三皇子也會搶，他和南夷一直私下來往，我就是去偷密信的。」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墨染這麼蠢，怎麼會隨便去了流雲莊。

 

「我知道你恨沈家，恨不得他們S，機會來了，等你做了皇帝，能看著沈織錦當皇後嗎，沈國遠逼你娶她，誰知道你爹當年戰S，有沒有他沈家的手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你眼裡隻有兒女情長，你曾經憧憬的未來呢，隻要這天下換成謝姓，隨你改寫，而我可以幫你。」

 

墨染的胡言亂語，讓謝遠景陷入沉思。

 

「S了秦書，她是南夷人，肯定是三皇子安排她監視你，你的主人馬上就要S了，等到那時候，一切就晚了。」

 

許久，謝遠景終於回神，SS掐住她脖子。

 

「我看你是真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是要砍頭的，謝家一生清廉忠孝，我就算S也是護國而S，再多說一句，我割了你舌頭。」

 

不顧女人有孕，一把將她甩到地上，那冰冷語氣，嚇得墨染頓住。

 

我屏住呼吸，深怕被發現，直到男人離開。

 

14

 

直到進屋，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謝遠景不信，但我信。

 

我都能重生，她這個穿越異類又有何奇怪，隻是好奇，我們的故事有些不一樣。

 

思考一夜後，我寫了封信，加急送進了宮內。

 

我以夢為由，加了流雲莊的秘密點醒知夏，讓她早做謀劃，不管是否發生宮變，沈家人絕不能枉S。

 

「春曉，我要回趟沈家。」

 

「這麼晚麼？」

 

「對，帶上珠珠，就說小珠珠哭著想外婆了，要在沈家長留幾日。」

 

「好，奴婢這就收拾。」

 

我照常和管家交代幾句，就直奔沈府，沒想到碰上久未歸家的大哥，我看著那張和父親相似的臉，放聲大哭。

 

他隻以為我是因為謝遠景娶妻難過，可沒人知道，這一面隔了多久。

 

我用同樣的夢境為由，暗示流雲莊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