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直到被一隻胳膊絆倒在地。

6

 

三樓的最後一個房間，黑暗中，紅英的腳插在椅子隔檔裡。

 

努力掙脫，最終卻沒能逃出來。

 

當我在火光裡看清她的臉時，她已經無法回應我了。

 

我用嘶啞的聲音呼喊著她。

 

絕望的聲音在空蕩的樓層中回響。

 

得不到任何應答。

 

火勢朝我們這邊撲來，我來不及想，背起她就想往樓下跑。

Advertisement

 

忽然，紅英身下掉出一本厚厚的冊子，我知道，這一定就是她拼命也要帶走的東西。

 

撿起來，急忙塞在腰裡。

 

等我起身準備跑下樓時，才發現紅英的身體輕了好多。

 

兩條腿像幹枯的樹枝，從我的背上滑了下去，與身體分成兩截。

 

後背突然的輕松感讓我始料未及。

 

我膽子很小，平時別人S雞我都躲遠遠的。

 

但這一刻，身體內積壓的仇恨爆發出無盡的力量。

 

帶著我衝出陰影。

 

我緊緊咬住嘴唇，不管不顧地往前跑。

 

直到身後失去溫度，隻剩下紅英的棉衣。

 

這時，滾燙的淚終於忍不住大顆大顆落下，嘴裡滿是腥鹹的味道。

 

我鼓足一口氣跑到一樓樓底，感到渾身的力氣都抽空，重重跌坐在地上。

 

望著眼前整座樓燃燒的樣子，身上濃重的汽油味讓我忍不住大口嘔吐起來。

 

這一定是場夢，明明剛才紅英還在我身邊。

 

告訴我這次一定能拿到工資。

 

她要我等。

 

等她回來。

 

我們一起過年。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直到手摸到紅英衣服口袋裡的懷表，我才慢慢清醒過來。

 

紅英是真的不在了，她永遠留在那場大火中。

 

而我什麼也做不了，任由淚水衝刷著心裡的無助和絕望。

 

身上越來越冷了，眼前也變得模糊起來。

 

7

 

我被一陣風吹醒，天馬上要亮了。

 

那座曾經一起工作的樓房，已經燒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耳邊傳來腳步聲，我悄悄藏在最近的大樹後面。

 

「王紅英，當初老子讓你跟了我享福，你S活不願意。

 

「我知道，你男人S了你得了好大一筆賠償金嘛。

 

「夠你花一輩子了，你才看不上我這點。

 

「你放心，人S了，這錢我也會和你們家人要，哈哈哈哈……

 

「不給我就告，誰讓你，把我這麼大的一個廠都燒了啊，哈哈哈哈……」

 

盧文平肆虐的笑聲在空氣中回蕩。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刺激著我神經。

 

我知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會有辦法，讓這個S千刀的惡魔回到地獄。

 

紅英，你放心，隻要我活一天，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我掏出紅英舍命護住的冊子，可惜看不懂。

 

我沒讀過什麼書。

 

但我知道這個冊子裡一定有盧文平的秘密。

 

他想把燒廠的事嫁禍給紅英，一定是想掩蓋什麼。

 

否則沒有必要燒掉整個廠。

 

而紅英說要燒廠的氣話，卻成了全廠大多數人都知道的事。

 

分明他才是S人犯，現在卻想倒打一耙！

 

我決定先去報警，把手裡的證據交給警察，他們一定會查明真相。

 

隻是，被火燒後，空蕩的服裝廠，我直接衝出去一定會被盧文平發現。

 

力量懸殊，到時候他發現我還活著，一定會除了我毀掉證據。

 

不能冒險，好好想想，一定還有其他辦法。

 

就在這時，我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小彬！

 

他正在往服裝廠跑來。

 

這孩子，一定是看我倆一晚上沒回去，著急了才趕過來。

 

可是，眼前的事實他能接受嗎？想到這，我心疼得眼淚流下來。

 

很快，我緊張起來。

 

盧文平還沒走，要是小彬來這被他發現怎麼辦？

 

這個惡魔一定會傷害小彬！

 

不容細想，我正準備衝出去，耳邊就傳來小彬著急的呼喊聲：

 

「媽，紅姨！你們在哪兒？」

 

這時候，盧文平也注意到了小彬。

 

8

 

與此同時，我衝到小彬面前，SS護在他前面。

 

小彬看到是我，又驚又喜。

 

我把冊子卷在紅英的衣服裡，塞到小彬手上，用最快的語速對他說：

 

「娃兒趕緊跑，就是他燒S你紅姨，拿著東西趕緊去報警，快！

 

「快！娃兒！媽來不及和你解釋了，你快跑！」

 

盧文平見到我，先是一愣。

 

「喲，黃玉霞，你命真大！

 

「這麼大的火都沒燒S你！」

 

他很快就掐住我的脖子，SS夾住我的胳膊讓我動彈不得。

 

「跑？還報警？今天你們倆都得S。」

 

我用盡力氣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跑……報警……快……」

 

盧文平掐我的手更緊了。

 

「敢跑我就掐S你媽！

 

「把賬本給我扔到地上，我數三聲，快！」

 

我給小彬使了個眼色，他默契地用不易察覺的眼神回應。

 

「好……好……叔，別傷害我媽，你讓我幹啥都行！」

 

小彬彎下腰，準備把東西放在地上。

 

我已經攢足渾身力氣，趁盧文平不注意，狠狠朝他身下踹去。

 

他吃痛地喊出聲，松開掐我的手，蜷縮在地上。

 

我們倆趁機就要跑，誰知右腿被一塊磚頭擊中，直接跪在地上。

 

膝蓋傳來鑽心的疼，我忍住痛想站起來，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眼看盧文平就要追上來。

 

「娃兒快跑，去報警，別管我！

 

「不然咱娘倆都得S這兒！」

 

小彬不願拋下我，回過身就要護在我面前。

 

此刻的我萬念俱灰。

 

「玉霞，廠長？你們怎麼打起來了？」

 

我聽見了大胖花的聲音。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春花，春花，救救我們！」我此時淚流滿面。

 

春花看到眼前的一幕，地上的血、渾身發抖的小彬，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你敢幫忙，工資一分也別想拿到！」盧文平威脅道。

 

她猶豫著就要離開。

 

「春花，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和孩子就是S路一條！

 

「你也是當媽的人，要不是孩兒爹那天頂了你家王成的活，S的就是你家王成！

 

「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嗎！」

 

現在隻能在言語間努力爭取，哪怕希望渺茫。

 

我在賭。

 

賭人性在危難來臨時的那一丁點良知。

 

我不知道是否會贏。

 

但贏了就能撿回一條命。

 

眼前，那個原本遠離的身影越來越近。

 

大胖花大步向我們跑來。

 

大地和我的心一起在震動。

 

隨後盧文平被重重地坐在身下，發出痛苦的哀號聲。

 

9

 

回到家，我不知發燒了多久。

 

身下的褥子仿佛變成冰涼刺骨的河。

 

混合著還未完全融化的冰水。

 

讓身體一點點下沉。

 

隱約間，我聽見小彬帶著哭腔對我說：

 

「你醒醒啊，媽……

 

「大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堅持住啊媽……」

 

聲音越來越模糊。

 

我回到了那場大火中。

 

三樓最後的房間裡，紅英焦急地翻找著什麼。

 

裡面很黑，她隻能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看清手上的東西。

 

一邊翻找還自言自語：「不是這個，怎麼會找不到呢？」

 

走廊外，火苗貪婪地舔舐著牆壁，慢慢向各個房間蔓延。

 

紅英毫無察覺。

 

我上前一把拽住紅英，大聲喊著：「不找了，外面著火了快跑啊紅英！」

 

我的手像光影般穿透她的胳膊，如何用力也握不住她。

 

「求求你了，我們不要工資了，你快跑好不好！」

 

「你會被燒S的！」我滿臉是淚，歇斯底裡地吼著。

 

紅英聽不到。

 

突然想起紅英是被門口的椅子絆倒的，我想去搬開它。

 

可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我衝出門外，試圖用自己身體阻擋那場大火。

 

讓它來得遲一點。

 

很快我就被團團火焰包圍，可絲毫感受不到疼。

 

火穿過我的身體，SS地抓住了紅英。

 

她剛想跑出去，就被椅子絆住了腳。

 

雙腿迅速被火吞噬，她拼命掙扎。

 

直到動作越來越慢，她拼盡最後力氣把那本冊子護在身下。

 

再也沒能抬起頭。

 

我崩潰地捶打地面，卻改變不了分毫。

 

嘴巴裡滿是苦澀的味道。

 

我緩緩睜開眼，小彬正在一勺勺喂我喝藥。

 

「大夫，我媽醒了！我媽醒了！」他激動地朝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人喊著。

 

白大褂走近，仔細端詳著我，隨後取出體溫計。

 

她眉頭舒展，點點頭：「太好了，溫度總算降下來了。

 

「病人現在身體比較虛弱，晚上喝點粥，明早應該能好很多。」

 

小彬連連感謝，送走了大夫。

 

我硬撐著身體坐起來，握住小彬的手。

 

「娃兒，報警了沒？」

 

10

 

小彬低下頭，聲音沉沉的。

 

「你們那個廠長早就報警了，說是紅姨燒了他的廠……」

 

「賬本呢，你有沒有交給警察？」我連忙搖著他瘦小的肩膀。

 

小彬咬著嘴唇，搖搖頭。

 

「賬本丟了……」

 

我的心一下子跌入冰窖。

 

想起當晚逃生時的慌亂場景。

 

在大胖花制服盧文平後，一心隻想讓小彬盡快逃離危險。

 

當時心裡確實隻有孩子安危。

 

賬本丟了也沒發覺。

 

「可那是你紅姨用命換來的啊！」我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噴吐出來。

 

孩子嚇壞了，急忙扶住我，聲音顫抖：

 

「媽……你別急，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

 

「你昏迷這幾天，廠長來過咱家好幾次，我沒開門。

 

「他一直敲門，我就報警了。」

 

「他給我的感覺是他很慌張。」小彬冷靜地分析。

 

「媽，我覺得他並不知道賬本丟了，以為還在我們手上。」

 

我接過小彬遞過的紙巾，擦掉嘴角的血，眼前一亮。

 

「讓他自己露出馬腳？」

 

「我也不知道，現在隻能緩兵之計，能拖一天是一天，我會想辦法去找賬本。」

 

我不同意，絕不能讓孩子再陷入危險之中。

 

既然賬本不在盧文平手上，如果被別人撿走，至少不會那麼不安全。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盡快去找到才行。

 

正這樣想著，警察來敲門了。

 

「您好，您是涉及此案的當事人，需要做個筆錄。」

 

錄完筆錄，警察告訴我盧文平已經報案了，要求紅英賠償廠裡一切損失。

 

「警察同志，真的不是紅英放火燒的廠，都是盧文平幹的。」

 

「我有證據，但是……」我的話越來越無力。

 

最後我下定了決心：「但是我需要幾天時間，請相信我。」

 

「這個案子的確有漏洞，我們還會進一步調查。

 

「但你隻有兩天時間，可以嗎？」

 

我點點頭。

 

第二天一早，我囑咐小彬照顧好爺爺奶奶，自己踏上了求證的路。

 

11

 

奇怪的是，最近盧文平都沒來找過我。

 

我心裡有點忐忑。

 

莫非他發現了什麼？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多想。

 

計劃第一步，先去挨家挨戶找同事，求他們做個人證。

 

證明那天紅英所說隻是一時氣話，而且盧文平作為廠長。

 

確實好幾個月不發工資在先。

 

我一連去了幾家都被拒絕，有的人一看是我，直接不開門。

 

無論我怎樣苦苦哀求。

 

求他們證明紅英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