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聽話是要被家法處置的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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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睫毛上還掛著淚,來不及擦,臉上就止不住地冒出笑來。後


「謝謝老祖宗,謝謝老祖宗!」我又磕了兩下,由衷地道,「老祖宗對皎皎最好了,皎皎最喜歡老祖宗啦!」續


 


我以為老祖宗聽到我這樣說,筊杯會有所反應。內


 


但它隻是重重地垂著,沒有一絲擺動的跡象。容


 


老祖宗累了嗎?請


 


我站起來,小聲道:「那您好好休息。」到


 


為了感謝老祖宗,我決定專程去一趟遊樂園給老祖宗買我最愛的棉花糖。宮


 


胖子知道後也鬧著要來。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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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暑假,遊樂園為了招攬生意,開設了不少新的娛樂項目。號


 


我本來想直奔最深處我的寶藏小店,結果胖子被路上的鬼屋吸引得走不動路。胡


 


「鬼屋哎!」他指著面前黑咕隆咚的小房子,眼睛直放光地望著我,「徐皎,鬼屋!」巴


 


我現在聽見「鬼」這個字,我就害怕。


 


誰知道我那個不知道在哪的鬼老公會不會就在這打工?士


 


我縮縮脖子:「我不去。」看


 


胖子頓時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大叫起來:「哇擦,徐皎你不是吧,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怕鬼!」


 


我梗著脖子:「你胡說什麼!我是著急給我家老祖宗買糖!」


 


胖子說:「我看你就是害怕!」


 


我大喊:「我才不怕!」


 


胖子扮了個鬼臉:「不怕你為啥不去!」


 


我頓時怒火中燒:「去就去,誰怕誰!」


 


進去我就後悔了。


 


這是一間主打自由探險的鬼屋,裡面不大,但竟然要自己用腳走過去。


 


胖子本來答應我讓我抓著他的衣服,但剛進去沒一會兒,他就被裡面的東西吸引得沒了蹤影。


 


我手心緊緊攥著老祖宗的筊杯,在心裡止不住地腹誹: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男人能靠住,母豬會上樹。】


 


……


 


將那枚筊杯放在嘴邊哈了哈氣,我忍不住來回念叨:「老祖宗保佑我,老祖宗保佑我……」


 


黑暗中,我隱約聽到一聲嘆息。


 


接著,一個低沉的男聲打斷了我的祈禱:「跟著我。」


 


我愣了一下,覺得這人的音色有點耳熟。


 


但鬼屋裡始終放著陰森恐怖的音樂,也並不能聽得十分真切。


 


我抬頭看向說話的人。


 


這個好心人在我的側前方。


 


他的臉在燈光遊動閃爍的鬼屋裡看不太清,隻能隱約從輪廓中看出鼻梁十分高挺。


 


我更加覺得他熟悉了。


 


5


 


我想看清他的臉,可剛往前一步就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機關,一個做成阿飄模樣的白布刷地擦著我的頭皮飛過。


 


「啊啊啊!救命啊!」


 


那阿飄的布料軟軟的,滑滑的,淋著濺射狀的紅色血漿。從我頭皮上擦過去的時候,簡直要把人的魂也索去。


 


顧不上再去看這人的樣子,我大喊一聲,緊緊閉上眼睛,兩隻手緊緊抓住他的衣服,鹌鹑似的把腦袋貼在他的背後。


 


男人的背很寬,我如果離得夠近,這一片寬闊的背脊可以佔滿我全部的視線。


 


男人垂在一邊的手往後一伸,碰到了我的手腕。


 


我以為他要將我拉開,嚇得立即大喊:「雷鋒哥哥!你就讓我跟著你吧!」


 


手腕旁的大手一頓,隨即更加往後探了些。


 


我關注著那隻手的動向。


 


它伸到我背後大約 5 釐米的地方,禮貌而克制地和我的身體保持著距離。


 


男人很高,隔著衣服也能讓人看出來他布料之下緊實的肌肉。


 


如今胳膊和男人之間形成了一塊受他保護的安全區。


 


我提在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下了些。


 


他是個很冷靜的人,即使在危機四伏的鬼屋,也能很快地判斷出正確的道路。


 


我甚至不用睜開眼,隻要跟著手中衣服的動向邁步,就能穿過一個又一個房屋。


 


我剛剛慢下去的心跳,不知不覺又快了起來。


 


他好帥哦。


 


我想偷看他。


 


結果剛一睜眼,被路過的吊S鬼 npc 嚇得一激靈:「媽呀!」


 


始終在背後虛抬著的手僵了一瞬,繼而輕柔地在我背後輕拍。


 


男人說:「閉眼。」


 


哄小孩似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劉海在男人背後的布料上乖順地蹭蹭,恨不得陷進他的背裡。


 


我想感謝他。


 


我閉著眼睛:「你喜歡棉花糖嗎?」


 


男人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他腳步微頓,然後問:「你要送我?」


 


一種被人看穿心思的羞窘湧上來,我有點磕巴地找著佐證:「這個遊樂園的棉花糖很有名,胖子,就是我的朋友,他也很喜歡。」


 


男人不接話,隻是保持著勻速朝出口前進。


 


耳朵裡,鬼屋怪異的音樂漸漸小了。


 


意識到已經通關,我的心情有些雀躍,始終緊繃的神經也終於松了下來。


 


松開抓著他衣服的雙手,我嘗試著睜眼,可等眼睛適應了外面的陽光,視線裡已經沒了男人的身影。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檀木香。


 


我左右嗅了嗅,竟是我手心裡散出來的。


 


這是男人衣服上的味道,但我剛才太緊張,沒有注意到。


 


腦海裡,夢裡那個壞家伙的臉閃過。


 


那人身上也有一股檀木香。


 


這個味道的香水現在很流行嗎?


 


還是……


 


沒來得及多想,晚一步通關的胖子從出口跑了出來:「哇擦!你竟然比我快!」


 


雖然勝之不武,但他又不知道。


 


聞言,我高貴冷豔地哼了一聲:「菜雞。」


 


略有心虛地抬腿,我朝著棉花糖店走去。


 


胖子在背後不甘心地念叨:「怎麼會呢,不應該呀……」


 


這家棉花糖店之所以出名,是因為它可以將棉花糖做成不同的形狀。


 


「小豬佩奇的好了。」店員將糖遞給我,看到胖子在一邊,又說,「再來一個吧?」


 


我面無表情地搖頭:「他不配。」


 


往回走的路上,我對這個棉花糖始終保護有加,就連坐跳樓機的時候,我也倔強地將它捏在了手裡。


 


跳樓機從底下看著不算太高,可升到頂端時,我竟然連地上的人都看不清……


 


上當了!


 


我惡狠狠地瞪著偷笑的胖子。


 


「你還敢笑,一會有你……啊……!我的糖!」


 


話還沒說完,跳樓機哗地落了下來。


 


棉花糖因為密度太小,跟不上跳樓機下降的速度,被風一吹,糊了胖子一臉。


 


我既心痛又擔憂:「你沒事吧。」


 


胖子打了個嗝:「嗯……草莓味。」


 


我無語地不再看他,視線隨意在下方人群中掃過,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長著和壞家伙一模一樣的臉!


 


雖然穿的衣服和夢裡的不一樣,但依舊看起來價格不菲。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人群裡,人群將他環繞,也將他凸顯。


 


他抬著頭,那雙深邃的眼注視著我的方向。


 


也許是覺得跳樓機看起來有些危險,他的面色帶著淡淡的擔憂。


 


就是這樣的表情!


 


壞家伙總是這樣的表情,好像我是個不聽話的、應該被管教的壞孩子。


 


明明他才是那個壞家伙。


 


親了人就跑的壞家伙……


 


我得抓到他。


 


跳樓機最後一次降落時,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個男人。


 


但他也顯然判斷出,這一場跳樓機遊戲即將進入尾聲。


 


他轉身進入了人海裡。


 


當我著急地從跳樓機上下來時,人群裡已經徹底沒了他的影子。


 


胖子舉著冰淇淋過來:「你看見啥了?夢中情人啊。」


 


被他說中的我老臉一紅。


 


胖子看到我的臉色:「我去,什麼情況!」


 


抵不過他的追問,我把夢見壞家伙的事大概說了一下,貼心地隱藏了我們的親親,隻說他是個帥裂蒼穹的大帥比。


 


胖子沉默了一會:「膚淺。」


 


我翻了個白眼:「你懂屁,隻有外表吸引我的男人,才能讓我有興趣了解他的內心。」


 


胖子聽完,依依不舍地把冰淇淋扔進了垃圾桶。


 


我看出他有些受打擊,轉移話題:「你志願填的哪?」


 


沒想到,胖子朝我一咧嘴:「你棉花糖在哪?」


 


哇擦!


 


差點忘了正事。


 


「我的老祖宗喲!」不再和他闲扯,我急匆匆地跑向棉花糖店。


 


6


 


我想到我的話可能刺激到了胖子。


 


但沒想到如此刺激到了胖子!


 


七月中,胖子登門來找我的時候,瘦得我差點沒認出來!


 


這個帥哥是誰!


 


還是我認識的胖子嗎?!


 


他被我看得臉都紅了,推著我的胳膊:「別看我了,給我看看你的錄取通知書。」


 


這東西剛郵來的時候家裡人又新鮮又激動,當時媽媽拉著我在老祖宗面前是又祭拜,又磕頭。


 


末了還囑咐我,上供的大豬頭蔫巴了,讓我換個新的。


 


大豬頭……


 


我差點替佩奇落淚。


 


胖子看完我的通知書,局促地搓了搓手,露出了期盼的眼神:「我想……」


 


我把錄取通知書一收:「不,你不想。」


 


「哎呀,我就是想見見你的老祖宗。」胖子嘿嘿一笑,「北大都能包上,這得多厲害啊!」


 


我本來是不想讓胖子打擾老祖宗的,但是看他一臉迷弟的樣子,我心裡又冒出一種自豪來,我咬咬唇:「隻能看一會兒。」


 


今天的書房好像有些涼。


 


胖子滿眼好奇地看了一會老祖宗的牌位,很規矩地沒有亂碰,隻是鞠了鞠躬:「老祖宗保佑我,上大學能談個女朋友。」


 


在冰涼的空氣中,我忍不住一陣翻白眼,強調道:「這是我家老祖宗。」


 


胖子笑了笑,沒再說話,轉頭看到了地上的棉花團子,驚訝了一聲:「一般不都是草團子嗎?」


 


我有些得意:「老祖宗寵我!對了,你被哪兒錄取了?」


 


他的眼神有一絲閃躲:「北郵。」


 


「北郵?!」我驚訝道,「你不是想去南方?」


 


「但是尾巴也考了北京,你……也在北京。」不知道為什麼,胖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房間裡的溫度好像也愈發涼了。


 


能繼續和胖子做朋友讓我有點高興,我還想追問,胖子卻轉移了話題:「你那個夢中情人找到了嗎?」


 


聽到那個壞家伙,我微微愣神。


 


說來也奇怪,自打那次遊樂園之後,我再也沒有夢到過他。


 


現實中也不曾遇到。


 


我有種奇妙的篤定,他們是同一個人。


 


可無論是哪邊,他都好像化作了泡沫。


 


沒了一絲蹤影。


 


與他一起不見的,還有我媽的催婚。


 


我猜測,大概是老祖宗擺平了那件可怕的婚事。


 


兩件事情放在一起的時候,我甚至胡亂地想過,如果壞家伙就是我那個鬼老公。


 


職業是鬼屋裡好心又帥氣的 npc……


 


好像也不是不行……


 


唉。


 


但這幾率簡直是天方夜譚。


 


想到這裡,我朝胖子搖了搖頭:「沒再見到了。」


 


胖子看到我失落的神情,嘖了一聲:「不是吧,就為了一個隻在夢裡見過兩面的人,就愛得那麼S去活來。」


 


「你懂屁。」我推了把胖子,「別在老祖宗面前說這些。」


 


說完,我從櫃子裡取出三支香,點燃後朝老祖宗拜了拜:


 


「老祖宗,你別聽他亂講,他說的就是那次我求您讓我夢的那個人,那人我是……挺喜歡的,但我……分得清夢和現實。」


 


細長的線香隻有芝麻大小的火光,可卻讓人覺得房子都暖了起來。


 


淡淡的焚香味道鑽進鼻孔裡,不太真切,我盯著那根快速燃燒的香怔了怔,動作生澀地把它插進香爐。


 


我平時都用茭杯與老祖宗交流,很少上香。


 


但現在胖子在,我有私心,不想讓別人發現筊杯的用處。


 


那是我和老祖宗之間的秘密。


 


從房間裡退出來,胖子吸了吸鼻子:「你剛點的那個香挺好聞。」


 


「就是普通的檀香。」


 


我這樣答完。


 


忽然看見胖子有些慌亂的眼神:「你別哭。」


 


我哭了嗎?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


 


幽默地想,竟被胖子猜對了。


 


為什麼哭?


 


因為那個人的身上,總有著淡淡的檀香氣。


 


而我難以抑制地在想他。


 


這種想念在晚上突如其來的噩耗來臨時格外高漲。


 


我媽滿臉是淚,手顫抖不止地抓住我:「他要來了。」


 


我心裡重重一跳。


 


他。


 


僅一個字,我就知道了是誰。


 


那個與我素未謀面的鬼老公。


 


他通知我媽,會在晚上登門訂婚。


 


為什麼會選擇今天呢?


 


我忍不住看向窗外,天氣預告說晚上會下雨。


 


我最害怕的就是雨天。


 


在我小的時候,爸媽的事業剛起步,常常加班到很晚。


 


打雷時,我隻有抱著老祖宗的牌位,才不會那麼害怕。


 


我告訴爸媽,老祖宗的牌位是溫熱的,是柔軟的。


 


他們卻露出了驚慌的表情。


 


在他們面前,老祖宗總是吝嗇於那些溫柔。


 


對此我習以為常。


 


畢竟我從小就知道,我是老祖宗最寵愛的孩子。


 


但是……


 


我忍不住驚慌地想:


 


【老祖宗答應我要幫我解決那個鬼老公,他卻還是來了。


 


這說明,在這場怪力亂神的無聲鬥爭中,老祖宗敗了。


 


沒有老祖宗的庇護,我該怎麼辦?】


 


我習慣事事都依賴老祖宗了,他可靠、強大,能夠為我遮擋一切風雨。


 


而我習以為常地接受他的照料,理所應當地認為會這樣平安順遂地過一輩子。


 


我從沒想過,他會失敗。


 


媽媽還在哭,她知道,因為那紙婚約我才能健康成長。


 


他兌現了承諾,我們沒理由悔婚。


 


她眼睛腫得像核桃:「皎皎,你收拾一下。」


 


爸爸也嚴肅地看著我,叮囑我做好準備。


 


我的額角狠狠地一跳。


 


腦海裡隻剩下一個念頭,我得跑。


 


裝模作樣地洗了把臉,我溜回臥室拿出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