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中畢業那年。

 

竹馬坐在包間內輕晃酒杯，眼神戲謔：

 

「盛如煙那女人，沒得到前天天想弄到手，得到了也不過如此。

 

「所謂高嶺之花，也隻配給我練練技術。」

 

有人打趣他，校花孟恬怎麼辦。

 

竹馬抿了一口酒，眉眼柔和：

 

「孟恬她太乖了，我舍不得她疼。」

 

而我是盛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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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站在包間外，渾身血液倒流，手腳冰涼一片。

 

我和陸斯年自幼相識。

 

我爸是他們家的司機。

 

因為一場交通意外事故。

 

爸爸為了保全陸家一家三口，選擇猛打方向盤，慘烈S亡。

 

母親因為父親的離世，難以接受噩耗，走上自S殉情的道路。

 

一夜之間，我成了孤兒。

 

陸父陸母因為這件事，對我心生愧疚。

 

他們不僅領養了我，還對我視如己出。

 

基於此，我也一直把竹馬陸斯年當作哥哥。

 

可就在昨天。

 

陸斯年喝醉酒後強闖我閨房。

 

我因為一時心軟，加之陸父陸母的養育之恩，隻能選擇無奈地屈從。

 

可我從未想過。

 

昨夜在我耳邊說盡濃情蜜語的男人，今日竟如此譏諷貶低我！

 

原來相識十餘載。

 

我盛如煙在他陸斯年眼裡，竟是如此不堪！

 

2

 

包間內的交談還在繼續：

 

「真羨慕陸少，竟然一舉拿下我們學校顏值最高的兩個女人！」

 

陸斯年搖了搖頭，鼻尖發出一聲輕嗤：

 

「不要拿盛如煙和孟恬相比，那種貨色，我勾勾手指，就能隨便玩。」

 

屋內頓時爆發出劇烈的哄笑聲：

 

「是是是，沒想到平日清高的盛如煙，也不過如此。」

 

我面色煞白，頭痛欲裂。

 

等緩過神，我的眼前竟然出現無數彈幕。

 

【啊啊啊，終於等到這本書被改編成短劇了。】

 

【灰姑娘和豪門闊少日久生情，經歷重重阻礙，最終喜結良緣，好嗑，實在好嗑！】

 

【樓上的說錯了吧，明明是女主不斷救贖男主，結果反被虐身虐心的虐文！】

 

……

 

我撫牆站穩，逐漸理清了思緒。

 

我是一篇救贖文裡面的女主。

 

男主是裡面肆意羞辱我的陸斯年。

 

我和陸斯年情緣天定。

 

我會在往後的人生中，不斷把即將走岔的陸斯年引回正路，代價就是：

 

我會被其虐身虐心，踐踏至塵埃，毫無做人的尊嚴！

 

到了故事最後。

 

我甚至會為這個男人獻出一顆腎髒，這才求到豪門太太的位置。

 

胃裡忽地一陣翻江倒海。

 

我承認陸斯年家世顯赫，人也俊俏。

 

但這不代表我盛如煙就得圍著他轉一輩子！

 

我緩過一口氣，壓低鴨舌帽正要離開。

 

一個女人徑直越過我，推門而入。

 

原先陰陽怪氣的包間內，倏然一靜，緊接著響起哄堂的喝彩聲。

 

透過嘈雜的人群，我望見竹馬陸斯年慌忙起身，單膝下跪，手裡捧著一枚戒指。

 

直到這時，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原來那個與我擦肩而過的人。

 

不是別人，正是孟恬！

 

「在一起，在一起！」

 

房間內的男男女女起著哄。

 

孟恬嬌羞地接過戒指，和起身的陸斯年吻作一團。

 

這一幕很刺眼。

 

我把手按在心髒處，那裡有淡淡的刺痛。

 

不是因愛生恨，隻是單純的厭惡。

 

厭惡陸斯年所作所為的卑劣。

 

他大可大膽追愛，我還會高看他一眼。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把我拖下水！

 

我嫌惡地別過頭，轉身離開，一刻也不想停留。

 

3

 

剛回到家，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是陸斯年。

 

「盛如煙，你怎麼沒來參加同學聚會？」男人嗓音中滿是慍怒，「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不在場，孟恬很傷心！」

 

我呼吸一窒，忽地意識到一件事情：

 

原來陸斯年早就給我做了一個局。

 

他不僅要和孟恬確立關系，還要拿我這個受害者立深情人設！

 

我指尖發顫，眸光投向彈幕。

 

【女主別生氣，男主隻是愛而不自知，他後面會和孟恬斷幹淨的！】

 

【女主寬容點，哪有男人不朝三暮四的，更何況是陸斯年這樣的高富帥！】

 

【是呀是呀，他現在是渣，但是以後的他一定會變得深情無比！】

 

……

 

彈幕上的內容形形色色，但無一不在勸告我：

 

現在忍一忍，好好抓緊陸斯年，未來就能躍上枝頭，實現階級跨越！

 

我喉頭發緊。

 

明明我從未想過要當什麼陸太太。

 

為什麼這群彈幕後的人，都篤定我一定會委曲求全，非陸斯年不可？

 

「盛如煙，我跟你說話呢，你知不知道！」

 

電話那頭的怒斥聲，震得我大腦一陣嗡鳴。

 

我果斷掛斷電話，渾然不理會，短短片刻，不斷湧入手機的短信提示聲。

 

「也是時候離開這裡了。」我環顧空蕩蕩的別墅，忽地有些慶幸自己經常抽空兼職。

 

雖然賺得不多，但也足夠支撐我大學第一年的學費和日常開銷。

 

寄人籬下不是什麼好滋味。

 

在很早以前，我就計劃著離開。

 

即使陸父陸母從未苛待我，甚至對我好得過分。

 

可我知道。

 

在陸家，我終究不過是個局外人罷了……

 

4

 

我反鎖上大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

 

床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聲。

 

一具溫潤健壯的身體攬上我的腰部。

 

我身體一顫，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一股濃濃的栀子花香填滿了我整個鼻腔。

 

這味道很熟悉。

 

孟恬在 KTV 那會兒，經過我時，就是這個香水味！

 

許是意識到我醒來，陸斯年將我扳正，眼尾殷紅。

 

「如煙，我想要了。」

 

我沒有理會男人灼熱的眸光，視線落在陸斯年領口位置。

 

那裡有一抹粉色，是塗著唇膏的紅唇印。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陸斯年。

 

「你不該找我，你應該找孟恬。」

 

陸斯年眼底一暗，又轉瞬變得柔情：「乖，我隻想要你，再說了，你昨晚也很配合不是嗎？」

 

一股怒火湧上心頭，我把男人踹到床下，冷笑出聲：

 

「陸斯年，我把你當成哥哥，你把我當成什麼？玩物嗎！」

 

這句話似乎刺痛了男人。

 

陸斯年唰地站起身，眉眼陰鸷。

 

「盛如煙你別不識好歹，你得知道，你現在的一切都是陸家給的，你不過是寄宿在陸家的寄生蟲！」

 

我嘴唇SS地抿著。

 

我也曾有一個愛我的爸爸媽媽，也曾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若不是當初陸斯年執意要在暴雨天出遊。

 

自己的爸爸何至於大半夜載著陸家父母外出尋找？

 

又怎麼會遭遇車禍，最終殒命！

 

見我面色難看，男人語氣稍緩：

 

「如煙乖，好好當個金絲雀，以我陸家的家底，我可以保證你一輩子都不愁吃不愁穿。」

 

說到這，陸斯年動情地撫上我的雙肩。

 

「隻要你滿足我，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好好想一想吧，這是多少底層女孩夢寐以求的。」

 

我眸光發抖，看向彈幕。

 

【嘶哈嘶哈，好羨慕女主，有錢有顏身體還棒，如果有這樣的金主向我勾勾手指，我不得倒貼！】

 

【啊啊啊，別人拼了命地想擠入豪門，女主這就一步到位了？】

 

……

 

「如煙，承認吧，你心裡也在渴望著這些。」陸斯年嘴角微勾，手指撫上我的眼睑，就要以吻封緘。

 

我望著快速放大的俊顏，腦海裡不斷閃回 KTV 裡，他輕蔑的話語：

 

「盛如煙那種貨色，我勾勾手指，就能隨便玩玩。」

 

難言的羞憤在心頭泛濫成災，我揮手重重地甩了男人一巴掌：「陸斯年，你給我滾！」

 

陸斯年走了。

 

他隻冷冷地向我拋下一句「你不要後悔」，就轉身離去。

 

男人走後不久，閨蜜一通電話打了進來，並且告訴我：

 

陸斯年和孟恬官宣了。

 

我看著閨蜜截圖給我的朋友圈，下意識地看向彈幕。

 

【女主真是不識好歹，這是多少人渴望的機會！】

 

【那該S的自尊心，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

 

我薄唇微抿，熄滅屏幕，把自己摔在床上，喃喃自語：

 

「我盛如煙什麼都沒有，真的就隻剩下那可憐，且讓人輕踐的自尊心了。」

 

5

 

第二天清晨。

 

我起了一個大早，很早就外出去女僕餐廳兼職。

 

在我工作的間隙，銀行忽地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他們告知我手頭陸父陸母給的黑卡被人給凍結了。

 

而凍結這張卡的不是別人，正是陸斯年！

 

在通話的最後，銀行的工作人員實在不忍心，偷偷告訴了我一件隱秘的事情。

 

陸斯年向銀行那邊要求。

 

如果我拒絕賠付黑卡裡這些年的花銷，就起訴我，讓我坐牢！

 

聽到這個訊息，我心裡沒來由一陣發寒。

 

要不是這些年，黑卡裡面的錢，我從頭到尾都未動過。

 

隻怕如今的我，可能已經被扭送至公安機關，前程盡毀！

 

思及此，我不由得苦笑出聲。

 

我和陸斯年相處十餘載。

 

我們也曾好到穿同一條褲子。

 

可現實卻告訴我。

 

他從未真心待我，甚至一直防備著我，乃至於籌劃著拿捏我！

 

6

 

我站在原地宛若丟了魂，好幾次差點打翻碗碟。

 

店長見此實在看不過眼，走上前給我換了個工作。

 

「如煙，那邊有人點蛋包飯，去給他們蛋包飯走個流程吧。」

 

店長拍了拍我肩膀，手指向店內的一處角落

 

我點了點頭，抬眸朝那個方向望去，心尖忽地顫了三顫。

 

坐在那裡的兩個人我很熟悉，分別是陸斯年和孟恬！

 

我喉嚨發堵，猶豫開口：

 

「店長，能不能換個人？」

 

店長一臉為難，悄聲告訴我。

 

那邊的客人專門是為我這個看板娘而來，而且他們給了雙倍的飯費。

 

事到如今，我哪會不明白？

 

陸斯年他是專程上門的！

 

我回頭看了眼傻呵呵的店長，暗自嘆了一口氣。

 

陸家在 A 市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摁S一間女僕餐廳，不過是易如反掌。

 

我高中時還未成年，又想多賺點外快，幾乎跑遍了整個高中附近的店面。

 

所有商家都嫌棄我年紀太小，而且工作時間不固定。

 

隻有這家店的店長願意僱用我。

 

到底是對我有恩的。

 

我拍了拍臉，強忍不適，走上前。

 

「兩位貴客，要一起做個蛋包飯的魔法嗎？」

 

一男一女沒有理會我，徑直把我晾在一邊，耳鬢廝磨。

 

過了大約十來分鍾。

 

陸斯年才施舍地給了我一個眼神：「盛如煙，你真丟人，我陸家又不是養不起你，何至於來這裡出賣色相？」

 

孟恬聞言，睨了我一眼：「這就是賴在你們家裡的乞丐？」

 

我指尖倒刺扎入掌心，強顏歡笑：「看來兩位不需要呢，那我就不打擾了。」

 

我正想快步離開，一道聲音叫住了我：

 

「等等，我記得你們家蛋包飯，是可以自己制定番茄醬圖案的。」

 

孟恬嘴上掛著笑，眼裡卻是明晃晃的惡意。

 

「盛如煙，我要你畫一個日期……12 月 30 日。」

 

耳朵有一瞬的失聰，我眸光劇烈抖動，手中的番茄瓶從手中跌落。

 

12 月 30 日是我父親出事的那天。

 

也是在這天，我媽選擇了自S殉情……

 

這是我心中最痛最深的疤痕。

 

此刻卻被人給無情地挑開。

 

而這把刀，還是與我朝夕相處十餘載的陸斯年親手遞上的。

 

我怔怔地望著陸斯年，直到他眼神閃躲，面上發窘，才收回了視線。

 

「好的。」我機械地撿起地上的瓶子，在蛋包飯上畫下日期，就欲轉身離去。

 

「等等。」孟恬再次叫住了我。

 

她當著我的面把蛋炒飯倒進垃圾桶裡。

 

「盛小姐，你現在可以走了。」

 

我看著垃圾桶中破碎的數字，肩膀止不住地發抖。

 

這一刻，我忽地意識到一件事情。

 

陸斯年喜歡上孟恬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因為這兩個人本就是爛到骨子裡的人！

 

我偏頭看向彈幕，一時間竟想大聲質問：

 

陸斯年這樣的爛人，何德何能配得上我盛如煙用畢生去救贖！

 

意料之中的，彈幕上仍舊是滿屏的開脫語句。

 

【女主，千萬不要傷心，男主他真的隻是一時鬼迷心竅，以後他會對你專注如一的！】

 

【對呀對呀，女主忍忍就過去了，男主現在隻是還沒看清自己的心，他是愛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