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班剛到家，女兒就跑到我面前大哭：

 

「奶奶說你要是不生弟弟，我們家的錢和房子以後都是大伯家的。」

 

婆婆扯著嘴角從廚房走出來，笑嘻嘻地抱起女兒：

 

「小丫頭就知道記仇，奶奶那是開玩笑呢。」

 

她總這樣。

 

做錯事、說錯話，嘻嘻笑兩聲瞬間把別人搞得毫無招架之力。

 

想起過去種種，我再也忍不住，對著她的嘴就是一巴掌。

 

「我也是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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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兩年多以來，婆婆就像聽不懂我和老公的反對似的，不止一次嘮叨生兒子的事。

 

這次居然還在小孩面前說這些。

 

但是打完過後我還是有些後悔。

 

畢竟婆婆年紀大了，除了是個笑面虎，重男輕女，固執，喜歡抬槓，多管闲事之外，沒別的大毛病。

 

可就在我想要笑著道歉時，記憶瞬間回到兩年半前，剛生下妍妍的那會兒。

 

那時我剖腹產完甚至都還沒下產床，婆婆就開始嘮叨起了二胎的事。

 

「小諾你看，妍妍多可愛，必須再生一個！」

 

當時身體虛弱的我沉浸在了做母親的幸福中，什麼話也沒反駁，她便開始得寸進尺。

 

後來更離譜，她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偏方，竟然給我喝洗澡水。

 

據她說，這樣能恢復得快些，「好再生一個，更有可能生兒子」。

 

我喝完了才知道那是洗澡水，氣得哭著跟她爭執，她卻笑嘻嘻地說：

 

「哎呀不礙事，那隻是讓你恢復快一點的偏方，不為生兒子也是可以喝的。」

 

一句話，一張笑臉，瞬間把我想說的話堵在了喉嚨裡。

 

可就因為這個偏方，我住了半個月都沒出院。

 

樂述行看我那樣，下定決心找婆婆說叨。

 

婆婆一臉委屈地連連道歉，我也不好繼續揪著這事不放。

 

可她轉頭就在朋友圈裡轉發了個短視頻，內容是：現在的年輕人好矯情【笑臉】。

 

我氣得半S，找她理論。

 

她又笑著解釋，說自己沒看清文案內容，瞎轉發的。

 

我無奈得沒再找她。

 

後來剛出月子，她又趁著樂述行不在，開始給我有意無意宣傳二胎的好。

 

理由從「兩個孩子不孤單」，再到「兒子就是核武器」，也就隻用了短短幾天時間。

 

還反反復復在我耳邊把那些理由翻來覆去的說。

 

什麼兒女雙全湊個好字啦，有了兒子就有後啦。

 

還說什麼，不生兒子，女兒以後長大了，會被婆家欺負……

 

總之，各種各樣的二胎生兒子理由天天不重樣。

 

我用網上的方法抓大放小後，沒再理她。

 

前天，她又撐著老腰，笑嘻嘻地埋怨我們不早生二胎，再晚點她都帶不了乖孫了。

 

我忍不住嗆了她幾句，當時她點頭說「隨口一提，沒那意思」。

 

甚至昨天她還跟我說：

 

「小諾，別生媽的氣，一個女兒也很好，資源全給她，全家寵著她，省得東西被搶。我也不想管，以後我就不問了，省得你們嫌我煩。」

 

我當時還心想，婆婆這是轉性了啊，居然給我說起肺腑之言了。

 

誰知今天，還不到 24 小時呢，她就在妍妍面前直接提及不生兒子後的財產問題。

 

真是荒謬。

 

一想到她像聽不懂我們的話似的，反復要做我和樂述行的主，我就壓下了道歉的心思。

 

「我也在是跟你開玩笑呢。」

 

婆婆那性子，一直以來就堅稱「家有一老就是一寶」。

 

現在她這個寶被打了，還被忽悠是開玩笑，會咽下這口氣嗎？

 

當然不。

 

她可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

 

2.

 

沒過多久，我跟妍妍在臥室，就聽到一牆之隔的客廳裡，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想來，我的大伯哥樂述平和妯娌王凌兒，還有樂述行都火急火燎地趕了回來。

 

下一秒，客廳裡響起了婆婆的嚎啕大哭，一聲高過一聲。

 

樂述行匆匆走進臥室找我，臉色焦急。

 

「到底咋回事？？你打我媽？」

 

我讓妍妍乖乖坐在床上看電視後，跟樂述行進了衛生間。

 

隨手洗著手裡的圍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沒事啊，就是我看咱媽嘴上有個蒼蠅，好心幫她打下來了，她以為我打她呢。就在那鬧起來了。」

 

樂述行和婆婆簡單解釋過後，婆婆瞪大雙眼瞅我：

 

「瞎說！哪有什麼蒼蠅！還不是因為我跟妍妍說的話你才故意打我的，你敢說不是故意？」

 

她一邊哭，一邊不忘惡人先告狀。

 

還沒等我開口，站在一旁的王凌兒就忍不住了。

 

「媽，你跟妍妍說什麼了啊？」

 

婆婆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她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兒子，又看了看我，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

 

「哎呀……就是……就是開了個玩笑……」

 

「玩笑？」我步步緊逼，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什麼玩笑啊？您倒是說出來，讓我們大家也高興高興。」

 

婆婆被我逼得無路可退，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些人，可都是她自己叫來的。

 

她原本以為能借著大兒子大兒媳的勢，將我一軍。

 

可現在，我就是要讓她自己把這層遮羞布撕下來。

 

3.

 

婆婆低頭嗫嚅著，把跟妍妍說的那些話，小聲地復述了一遍。

 

無非就是什麼「你媽要是生不出弟弟，你爸就不要你們了」之類的。

 

甚至還有最關鍵的一句，「你媽不生兒子，以後你家的錢和房子都得給你堂哥」之類的話。

 

樂述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直接炸了毛。

 

他皺著眉，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不痛不痒地怪了婆婆幾句。

 

下一秒，卻又看著我，滿懷歉意：

 

「小諾，你不會真信了吧？我媽這人就這樣，說話不打草稿，她沒那個意思的……」

 

樂述平也附和著樂述行的話，說他媽可不是那種人。

 

我心裡冷笑，面上卻跟拍小狗一樣拍了拍婆婆的手：

 

「就算真沒蒼蠅，我也是跟你開玩笑的呀，真沒有想打你～」

 

我學著婆婆之前的語氣，「就像你說的一樣，我可是你親兒媳，哪有親兒媳打婆婆的，你說對吧？」

 

一番話說得在場的所有人，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婆婆更是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斷然不會想到，我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如果她再敢蹬鼻子上臉，繼續向我討要所謂的「說法」。

 

那麼她之前跟妍妍說的那些混賬話，是不是也應該給我一個說法？

 

我現在這一套，她是不信也得信。

 

4.

 

樂述平和王凌兒明白今天是幫不上忙了。

 

他們安慰了婆婆幾句後便匆匆離開。

 

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思緒萬千中，決定還是要跟樂述行攤牌。

 

「我們……還是別讓咱媽帶妍妍了。」

 

話音未落，樂述行便皺起了眉頭：

 

「她不幫帶，那妍妍怎麼辦？你帶嗎？」

 

他看著我，眼裡冷意森然。

 

我這才想起，自事情說通後，他就沒怎麼說過話，一直都在客廳帶著妍妍玩。

 

我心下知道怎麼回事，便換了個說法：

 

「幼託的老師專業，而且隻上半年就可以進幼兒園，讓你媽休息休息也是應該的，老人老了，不能老是抓著她們不放。」

 

床頭燈漸漸暗了起來，光暈打在牆上的婚紗照上，格外溫柔美麗。

 

可樂述行的語氣卻更加冰涼：

 

「你到底想說什麼？」

 

其實，我是害怕婆婆以後再給妍妍灌輸那些封建糟粕。

 

妍妍還小，是父母的掌中明珠。

 

哪能聽那些話？

 

那些話，無異於是在給她幼小的心靈裡埋雷，影響小姑娘的心理健康。

 

我眼睛滴溜溜一轉，趕緊轉換策略。

 

「其實也是為了讓你媽休息休息。她每天都那麼辛苦……」

 

「你對我媽有意見就直說！」樂述行打斷我的話，「如果她不在這裡幫忙，她能去哪裡？去我大哥那裡嗎？你想讓王凌兒難受嗎？」

 

不能讓大兒媳家難受，就能讓我難受是吧？

 

而且生孩子前我就說了，我可以請育兒嫂帶。

 

是婆婆一直苦口婆心說想替我們省錢，執意要來幫我們帶，我才答應她來的。

 

怎麼樂述行的意思，倒像是要借此機會單獨赡養婆婆呢……

 

我直起身體，看著牆上半新半舊的婚紗照，緩緩開口：

 

「我公司通知降薪了，你知道的，妍妍從來都不是非要咱媽帶，但她還跟我們住……那你和你哥該把赡養責任分一分吧，我這一降薪，每月收入銳減三分之一。」

 

我看了眼樂述行，繼續說：

 

「咱媽也不能老是跟著我們住啊，你哥跟她處得跟親戚一樣，到時候外人不得戳你哥脊梁骨，說他不孝啊？」

 

我以為，這話已經夠溫和了。

 

可是樂述行氣憤地坐起身來：

 

「你說吧，傍晚你是不是故意打我媽的，你是不是就是對我媽有意見？你知不知道我媽幫我們帶孩子有多累，天天這裡疼那裡疼，她怨過嗎？就你事多！」

 

嗯，是沒怨過。

 

就是總叫苦連天的。

 

他要是不提這事，我還會有些許反思，一說到疼，我更是鬼火冒。

 

5.

 

我剛生完妍妍那會兒，婆婆才來幫我帶了一周，就嚷嚷著腰疼，疼得直不起來。

 

當時我還傻乎乎的，以為真是累著了。

 

畢竟妍妍剛出生，我又不能事事躬親，換尿布、洗奶壺什麼的，確實挺費婆婆的腰。

 

我立馬在網上精挑細選，買了個口碑最好的尿布臺。

 

結果呢？

 

婆婆壓根不用！

 

嫌麻煩，嫌不安全，各種理由。

 

我苦口婆心地跟她科普，說尿布臺的設計就是為了減輕腰部負擔，對腰好。

 

她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哎呀，我知道了，小諾真孝順。」

 

轉頭卻還是抱著妍妍在床上換尿布，彎著腰，哼哧哼哧的。

 

我看著都替她腰疼。

 

後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讓她去醫院看看，拍個片子，檢查一下。

 

她更是拒絕，「哎呀，不用不用，就是帶孩子帶累的，沒啥大事，嘿嘿，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一個勁兒地跟我強調，不舒服，但就是不去醫院。

 

我當時還開玩笑似的跟她說：

 

「媽，您都這麼累了，天天嘮叨疼，還讓我生啥二胎啊？到時候您還能帶得動嗎？」

 

一說二胎，她來勁了。

 

笑眯眯地看著我，眼睛裡閃著精光：

 

「不影響，不影響，再累也得帶乖孫。」

 

後來我才明白，她壓根就不是真腰疼。

 

或者說，她的腰疼，隻是在我和樂述行面前放大的腰疼。

 

目的呢？不言而喻。

 

可笑的是，我教她用尿布臺，讓她去醫院，甚至還給她買按摩儀，這些心疼婆婆的瞬間，樂述行都在場。

 

怎麼現在，話裡話外，卻在說我像個白眼狼，不體諒他媽呢？

 

氣血上湧之際，我照著他的嘴就是一巴掌：

 

「哦，原來你也知道你媽該打啊？我特麼連你一起打！」

 

6.

 

樂述行蹭地站起身，手伸出半空，幾乎觸及我的臉頰。

 

又在我怒目圓睜的視線下，緩緩收回。

 

「你簡直是個潑婦！」他指著我大聲斥責，「居然敢打我！從小到大連我媽都沒打過我！」

 

我緊緊抱著雙臂，眼看著他將抬起的手收了回去，才松了松抓緊雙臂的力。

 

「我就問你，是我求著你媽來帶的嗎？你和你媽一樣，好好和你說話你們不聽，隻知道搞事，那張嘴不打留著過年做涼拌豬嘴啊？」

 

其實早在很久前，我就想打樂述行嘴巴子了。

 

之前每次讓樂述行和婆婆溝通一些問題時，雖然他表面答應得很爽快，但事情總是解決不徹底。

 

如果他真有嚴肅處理婆婆的言辭，婆婆又何至於一再觸碰我的底線？

 

每一次，樂述行都避重就輕，問題當然永遠解決不了。

 

遠的不說，就說一個月以前，給妍妍喂魚肉這樣的事——

 

婆婆總喜歡將帶刺的魚肉含在自己口裡去刺後，再將魚糜吐出來喂給女兒。

 

我好聲好氣提出這樣容易生病後，婆婆卻以從前的育子經驗反駁。

 

「我們那時候都是這麼過來的啊，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