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此我並沒有什麼感覺，唯一擔心的就是舞蹈學校會受到我的影響。

女兒在直播中，嘴上沒個把門的，把我的真名、職業、工作的舞蹈學校全部說了出來，前臺已經連續兩天接到辱罵電話了。

 

她也嘗到了甜頭，每日就是在各種奇怪的地方直播，比如樓道裡、橋洞下，主打就是一個可憐。

 

也有一些明白真相的人，大多是她的同學，在視頻下面留言，但很快就被禁言。

 

我本來以為，這件事的熱度會逐漸淡去，可沒想到，我被人肉了。

 

這天難得睡了一個好覺，醒來後下意識打開手機，女兒的直播掛在首頁。

 

畫面上這扇黑色的防盜門，門口的花盆，怎麼看怎麼熟悉。

 

女兒充滿血絲的眼球貼緊攝像頭，透露出一股瘋狂的意味。

 

Advertisement

「媽媽，你是在裡面嗎？我來找你了。」

 

我猛地轉向門口，汗毛倒豎。

 

女兒敲了幾下門便放棄了，但我知道她的用意。

 

她是要讓廣大網友來替她敲開這扇門。

 

從這天開始，我的門口就沒消停過，無數人跑來敲門辱罵，還有人帶著紅油漆過來，潑在了我家門口。

 

顧斐然打電話來，說要將我接去他家暫住，我拒絕了。

 

我不能再將他牽扯進來，我們隻是老板與下屬的關系，多一步就是逾越。

 

女兒的直播越發輕松，她隻是在我的小區裡坐坐，來關心她的人就絡繹不絕，這些人離開時還順便到我的門口罵我兩句。

 

鄰居投訴，物業不滿，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逼我走向和上輩子一樣的下場。

 

在這個風口浪尖，我注冊了一個新號，並發表聲明。

 

我將會在明天上午直播，講明真相。

 

這下直接衝上熱搜，眾人都期盼著我這個惡毒母親的出現。

 

女兒也發來私信。

 

【媽媽，我覺得你隻有跳樓自S，這件事才能得到解決。】

 

11

 

上午十點，我準時開啟了直播。

 

眾人像潮水一樣湧進直播間，卻發現被禁言了，想罵也罵不出口。

 

我平靜開口：「歡迎各位，無論你們今天是抱著什麼目的來到這裡，你們都不會得到答案。」

 

「我隻是向你們展示一些視頻和圖片，看完之後，我就打開評論。」

 

首先，我上傳了前夫出軌的證據。

 

我們結婚時破爛婚房的照片，他出去洗腳和找小三的聊天記錄，他義正詞嚴說不要女兒的嘴臉，都一一展現在眾人眼前。

 

接下來，我發出一系列消費記錄，全部都是這些年我給女兒轉賬的截圖，報補習班的費用，買大學對面房子的記錄。

 

不管各位看客心裡的想法，我緊接著發出一個個視頻。

 

有些是家裡的攝像頭，記錄下來女兒是怎麼惡毒地辱罵我的。

 

有些是別人拍的，女兒跟不同的男人擁抱、接吻，相擁走進酒店。這些東西並不難找，他們大學的表白牆上有很多。

 

還有之前路人錄下的，女兒揚言要跟我斷絕關系的視頻，從頭到尾沒有一絲剪輯，我相信看直播的這些人們都會認真看完。

 

全部上傳完畢後，我打開了評論功能，就去做飯了。

 

我才不要坐在這看這幫闲人是怎麼罵我的。

 

令人沒想到的是，我吃完午飯回來，還有好幾萬人待在直播間不肯走。

 

看到我一出現，他們就齊刷刷開始道歉。

 

【對不起！我承認我之前罵過你，覺得你是個壞媽媽。】

 

【罵主播和潑油漆的那些人呢？滾出來道歉！】

 

【這就是人雲亦雲的後果，但我想說，對不起，我也雲了。】

 

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隻要有一個鍵盤，你就可以參與進任何事情的討論，並且能夠選擇加一塊磚，或添一把火。

 

那些辱罵我的人，他並不在乎真相，也不想深入研究，隻是認為自己站在了正義的一方，敲敲鍵盤就能解決的事，何必去思考？

 

【那個女的注銷賬號了。】

 

【真的，我剛才還想去罵她的。】

 

【看來是不敢硬剛，心虛跑路了，把我們當槍使，真是&*%￥%#——】

 

我笑了笑，退出了直播。

 

隻是沒想到，女兒的臉皮比我想象中還厚。

 

12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女兒畢竟已經露了臉，現在隻能戴口罩出門，她的那些忠實支持者，現在可是恨不得好好教訓她一頓。

 

看到蹲在舞蹈學校門口，渾身上下隻敢露出一雙眼睛的女兒，我忍不住想笑。

 

跟她爸一樣的S纏爛打。

 

前夫和他的小三已經不知道給我打過多少電話了，聽說他們也被網友找到，目前工作都丟了。

 

女兒看見是我，急切地蹦起來。

 

「媽媽！」

 

我徑直繞過她往裡走，差點被她抓住了衣擺。

 

看見她又想過來抓我，我好整以暇地後退一步，學校保安攔住了她。

 

顧斐然已經交代過，隻要看見可疑人員統統攔下，保安們也很盡職盡責。

 

女兒在學校門口蹲了兩天，張祥看她可憐，想勸我出去看看。

 

我隻當沒聽到，順便好心提醒張祥離她遠點。

 

我前腳剛說完，後腳就看見張祥偷偷出去給她倒了杯熱水。

 

站在窗前，我忍不住搖頭嘆氣。

 

好言難勸該S的鬼。

 

很快，張祥就找我哭訴。

 

「依依，你快管管你女兒吧，她非說我對她有意思，整天纏著我，昨晚都差點跟到我家裡去了！」

 

我頭也不抬：「不好意思，她已經不是我女兒了，你自己送出的愛心，自然也是要自己來負責。」

 

男同事哭喪著臉還要糾纏，就感覺到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顧斐然皮笑肉不笑：「很闲？有這工夫，不如去趟大廳，你老婆吵著要見你。」

 

男同事急忙開溜了，顧斐然走到我身邊，面露關切。

 

「你還好嗎？」

 

「當然。」我笑著遞上一張辭職申請。

 

「顧校長，這可能是我在學校的最後一天了，首都那邊有個機構正在招舞蹈老師，我想去試試。」

 

顧斐然驚訝過後，第一反應是拒絕：「你這是何苦，輿論已經平息，也沒有給學校帶來任何影響，好好地怎麼突然要走？」

 

我認真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顧校長，非常感謝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但我心裡清楚，留在舒適圈裡，可能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這不是逃避，而是新的開始，說不定我到了那裡，就能實現我登上國際舞臺的夢想呢？」

 

顧斐然沉思良久，長嘆一聲。

 

「好吧，但你要記得經常回來，我還在這裡等你。」

 

13

 

北漂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艱苦。

 

再黑暗的日子，隻要咬牙堅持下去，總有一天會綻放出光亮來。

 

這兩年憑借我自己的不懈努力，我終於帶領著學生遠赴法國，參加國際舞蹈比賽，並且取得了優異的成績。

 

我在為他們驕傲的同時，自己也暗自努力，希望有一天能夠站上夢想的舞臺。

 

這年元旦，我又回到了老家，跟顧斐然等同事們小聚。

 

見到我，原來關系好的同事們都紅了眼圈，顧斐然走過來，大手用力地拍著我的肩膀，聲音有些顫抖。

 

「怎麼這麼瘦了？你不是一向不贊成過度減肥嗎？」

 

「放心，今天我就吃胖兩斤。」

 

眾人笑著交談，吃著熱騰騰的火鍋，我卻發現那個男同事沒有出現。

 

「張祥怎麼沒來？」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八卦的小趙告訴我，張祥辭職了。

 

當時，女兒認為張祥對自己那一笑，是對她有意思，因此整日蹲守在學校，想借助張祥來纏上我。

 

可張祥的老婆不是省油的燈，在發現女兒經常尾隨她老公後，直接鬧到了學校。

 

女兒扯住張祥衣服的模樣被她盡收眼底，她衝過去，揪起女兒的頭發，就是連環巴掌。

 

「不要臉的賤貨！偷人偷到老娘這裡來了！」

 

瘦弱的女兒哪裡是這個女人的對手，直接被扇蒙了，張祥老婆一腳踹在女兒肚子上，將她直接踹翻在地。

 

學校老師們都出來了，原本不敢靠近，可他們很快發現，女兒身下滲出鮮血。

 

老師們急忙撥打了 120，張祥老婆拽著張祥慌張跑走了。

 

誰知到了醫院，醫生除了告知女兒流產的事情之外，還說了一件更加震驚的事。

 

說到這裡，小張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她害羞地張望了一下，附在我的耳邊。

 

「醫生說她啊，一身的那種病，是會傳染的那種！我們都嚇壞了，回來之後告訴了張祥，他直接嚇吐了，後來在醫院躺了幾天，回來就辭職了。」

 

聽到這些，我是又驚訝又惡心，看來前世女兒那麼認定了張祥，也是因為他們之間並不清白。

 

「那我……她後來怎麼樣了？」

 

「你女兒啊？她在醫院住了幾天就跑了，不知道是因為身上沒錢還是不願意治療，之後我們就沒再見過她了。」

 

14

 

聽到女兒最後的下場，我本來以為自己會感覺到輕松和快意, 可心裡隻有唏噓。

 

眾人一直聊到深夜才不舍地分別，我裹緊圍巾往前走，回到自己兩年沒回來的家。

 

剛走進門口, 我就感覺不對。

 

門鎖明顯有被撬開的痕跡, 輕輕一推, 就吱呀一聲開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異的味道, 其中還夾雜著腐臭，冰冷的房間讓這股味道更加清晰。

 

我捂著鼻子往裡走, 順手抄起一把扳手防身，卻看到最裡面的臥室床上, 躺著一個人影。

 

扳手被我隨手放在桌上, 我走進床邊，靜靜看著她。

 

憑借月光, 能夠看到女兒全身已經破潰, 她瘦得隻剩皮包骨，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四周有許多嘔吐物一樣的東西, 還好現在天冷, 否則還不知道會有多麼惡臭難聞。

 

我叫她兩聲，女兒也沒有什麼反應，隻是輕輕眨了下眼睛。

 

可沒想到, 當我靠近的時候, 她猛地出手，潰爛的爪子SS抓住我的大衣，眼中露出駭人的光。

 

「媽媽, 你……你終於回來了，媽媽，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我安靜地一動不動，認真注視著她的眼睛, 五分鍾後，她徹底按捺不住了, 開始含糊不清地咒罵。

 

「你這個……該S……都是你的錯, 都是你……我真想讓你S！」

 

在最後的時刻, 她爆發出全身的力氣撲向我，可我隻是往後退了一步，她便摔在床邊。

 

「你……該S……我恨……你……」

 

幹枯的身體很快便不動了, 我閉了閉眼, 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口撥打了 120。

 

女兒的後事很快便處理妥當, 我將她葬在郊區的公墓, 聽說前夫一家也在這裡。

 

前夫一家在受到網友的攻擊後，兩人家門也出不去了, 整日在家相互咒罵，有時還會動手。

 

那個女的不知怎麼，可能是精神崩潰了，一天半夜擰開了煤氣, 兩口子就這麼歸西。

 

在墓園門口站了一會兒, 我花錢買了一束最便宜的菊花，放在女兒墓前。

 

「你好好睡吧，以後我不會再來了。」

 

離開墓園的時候, 我驚訝地發現顧斐然正站在門口。

 

「我本來想說節哀的，但仔細想想，著實是沒有這個必要。」

 

他將副駕駛座上一捧火紅的玫瑰遞給我。

 

「祝賀新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