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和宋治在一起的第七年，我選擇了分開。

 

我用盡全力去愛他，但這份愛情裡總有第三個人形影不離。

 

我身心俱疲，認命地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他苦苦哀求，希望見我一面。

 

再見時，我在搶救室裡，他是我的主刀醫生。

 

他眼睜睜看著我，停止了呼吸。

 

1

 

一場抵S纏綿後，我睜著迷離的雙眼，微微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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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治用力把我摟在懷裡，仿佛要將我融入他的身體。

 

我的心變得酥軟而火熱，又夾雜一絲酸澀。

 

自從他升職為主任醫師後，他就越發忙碌，壓力見長，時間也被不斷壓榨。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親熱過了。

 

他今晚應酬有些醉，門一關就展現出不同尋常的霸道和急迫。

 

宋治松開我，拿起一根煙點上。

 

他沉默著，指尖的一點猩紅變成煙灰，自動落下。

 

想到明天就是我們相戀七周年紀念日。

 

我內心升起莫名的緊張和期待：「宋治，你在想什麼？」

 

他捻滅煙，起身走去浴室：「沒什麼，睡吧。我去洗個澡。」

 

第二天醒來，桌上放著香噴噴的早餐。

 

宋治在陽臺打電話。

 

我心裡甜絲絲的，笑著走近，卻聽到他尷尬的聲音。

 

「蘇玥，昨天晚上我們都喝醉了，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我不希望程泱知道。」

 

我渾身一震。

 

昨天是他的同事蘇玥送他回家。

 

她攙扶著宋治，面頰緋紅，嘴唇紅潤，眼含春風。

 

宋治滿臉不自在，始終低垂眼眸。

 

直覺告訴我，他們之間的氛圍有些不對勁。

 

但我相信宋治，相信他絕對不會逾越那道門檻。

 

我默默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臨走前，蘇玥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交代我：「宋治喝醉了，你好好照顧他。」

 

如今回想，她可能沒有喝多。

 

宋治的熱情或許也不是給我的。

 

我全身血液瞬間凍結，火熱的心如墜冰窟。

 

2

 

宋治回到客廳，坐在我對面。

 

面前的早餐熱騰騰，白霧繚繞，模糊了他出色的五官。

 

「怎麼不吃？」

 

我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沒有胃口。」

 

「又頭痛了嗎？找時間去檢查一下吧。」

 

「看了，今天應該出結果。」

 

他應了一聲，終止對話。

 

頭顱深處傳來熟悉的疼痛，我翻出止痛藥一口吞下。

 

餘光瞥見他在打包早餐。

 

「你是拿去做午飯嗎？中午我給你做了送過去吧。」

 

宋治動作一頓：「早餐做多了，別浪費。我拿去給上夜班的同事。」

 

同事。

 

我一怔，不自覺攥緊手中的藥瓶。

 

他繼續說道：「不是說了最近中午你不用送飯來了。你頭痛，要多休息知道嗎？」

 

說完，他套上外套，匆匆經過我：「我先回醫院了。」

 

我叫住他，壓住心中隱秘的期盼：「你晚上會回來的吧。」

 

他思考了幾秒，像是想起了什麼，笑了一下：「會的，我爭取早些回來。」

 

一下子，心裡的不安和疑慮煙消雲散。

 

目送他離開後，我將宋治的襯衫一件件熨燙好，和西裝褲對應搭配好，掛在衣櫃裡。

 

家裡的小狗睡醒了，攀著我的膝蓋上伸了個懶腰。

 

我撫摸它，壓不住上翹的嘴角：「毛球，你說爸爸會準備什麼驚喜呀？」

 

毛球咧嘴笑。

 

幹了點活，我又有胃口了，去把早餐熱了熱。

 

難得宋治起床做早餐，還是在這麼特殊的日子。

 

我花了點心思擺拍，想發朋友圈。

 

點開後，蘇玥的朋友圈躍入眼簾。

 

「某人特意早起做的愛心早餐。美味！」

 

配圖正是宋治親手做的早餐。

 

我有些恍惚地注視著屏幕，把那句話翻來覆去地看。

 

直到眼前模糊了起來。

 

3

 

又是蘇玥。

 

蘇玥是他的大學同班同學，都是臨床專業，時常一同出入。

 

我是中文系的學生，本來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一次我低血糖，被宋治的一塊巧克力救了小命。

 

這次小小的邂逅讓我們走到了一起。

 

他對我很好，寵我護我，知道我有低血糖，每天給我帶早餐，叮囑我按時吃飯，自己身上也總隨時裝些糖和巧克力。

 

我從小和媽媽相依為命，高中時媽媽離開了我。

 

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感受到被人關心，疼愛的滋味了。

 

我沉浸在他的溫柔體貼和關愛裡，覺的生活的每一天都是甜蜜。

 

可後來，蘇玥經常借著學習交流的名頭約宋治。

 

我覺察出蘇玥對他的小心思，希望他和蘇玥保持距離。

 

宋治安慰我，他們隻是普通同學，不會有什麼。

 

「我和蘇玥認識在前。如果真的有什麼，又怎麼會和你在一起呢？」

 

他的一番話，不禁讓我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多想了。

 

為了讓我安心，凡是單獨和蘇玥相處，他都會主動帶上我。

 

逐漸地，屬於我們的兩人世界裡常伴有蘇玥的身影。

 

她總能巧妙地把話題引導到臨床的專業問題上，和宋治興致勃勃地討論。

 

他們的各種話題和專業術語在我的面前豎起了一堵透明的牆。

 

我隻能幹坐著，一句話也插不上。

 

我明裡暗裡抱怨過。

 

蘇玥會適當地露出受傷的表情，再三表示自己是為了學習。

 

宋治邊安撫她，邊用眼神斥責我。

 

直到有一天，蘇玥趁宋治不在，明目張膽地說道：「你和宋治沒有共同話題，不會長久的。」

 

「明明是我先認識他，卻被你捷足先登。」

 

心底的怨氣和怒氣交織，不斷升騰。

 

我一下子爆發，指著她罵：「胡說！是你插足我們之間！」

 

結果我被趕來的宋治責怪，讓我和蘇玥道歉。

 

「你這樣亂說，傳出去對她一個女孩子的名聲不好。」

 

我倔強地別過頭，不去看滿眼淚花、楚楚可憐的蘇玥。

 

宋治無可奈何地掃了我一眼，轉頭低聲哄著蘇玥，說替我道歉。

 

我的心顫了一下，心裡百感交集。

 

普通同學？她真的是為了學習嗎？

 

我的舉動被宋治看做是「無理取鬧」。

 

這讓蘇玥底氣十足，口口聲聲以「好友」自居，陪伴宋治左右。

 

最後他們考入了同一家醫院，甚至進入了同一個科室，幾乎朝夕相對。

 

「蘇玥」如同麻花辮的另一條繩子，始終交織在我和宋治的感情中，陰魂不散。

 

她的聲音、她的身影、她的任何存在都讓我如鲠在喉。

 

吃飯的時候，他記得蘇玥的口味偏好，跟服務員說「不要蔥和香菜」。

 

我不吃胡蘿卜，他說我挑食，想方設法勸我吃一口。

 

有一次我崴腳了，他送我出門辦事。

 

結果蘇玥一個電話打來，他讓我從副駕駛下去。

 

「乖，你打個車回去。蘇玥今天去的地方太偏遠了，根本打不到車。」

 

「這麼晚了，她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我沉默地目送他離開。

 

晚上回來的時候，他帶回一個精致的點心盒，說是補償。

 

我滿心的歡喜在打開後瞬間凍結。

 

裡面的都是蘇玥愛吃的口味。

 

他解釋說店裡隻剩下這些口味了。

 

我分不清真假，默默接受了。

 

蘇玥的存在讓我越發不安，我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是被愛的。

 

我試探宋治關於結婚的想法，他要麼打太極圓過去，要麼說工作忙直接忽略。

 

我直白地表示想要結婚。

 

他愣了一下，第一次直面我的問題。

 

「程泱，等等我。我還在拼搏，不能隨意地停下腳步。等一切穩定了，我們再談這個問題。」

 

我以為他是真心實意地這麼想，然而我無意中看到蘇玥發給他的信息。

 

「不結婚是對的！這個節骨眼，你可千萬別為了談戀愛影響工作。」

 

「你這樣的好男人，還怕找不到老婆？」

 

我和宋治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爭吵，兩個人面紅耳赤。

 

「程泱，我說了多少次了。我和她隻是同事，普通朋友！」

 

「她隻是說話的方式不對！她是想勸我把重心放在工作上，本意是好的，你別曲解她的意思可以嗎？」

 

「我們談了那麼多年，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你對我有點信任好麼？你為什麼總是揪著她不放？」

 

蘇玥成為我們之間的禁忌話題，稍有不慎就會爆發爭吵。

 

宋治說成年人就要像成年人一樣，要學會自己處理情緒。

 

每次吵架後他就留我在沉默中反芻情緒，消耗愛意。

 

他會送鮮花和禮物，作為安撫和示好。

 

可我想要的不是這些，而是他在我痛苦無助時的陪伴，是他理解我的不安，是他對我堅定的選擇。

 

每一次的爭吵都無疾而終，他以為隻字不提便是過去了。

 

可在我心裡，他的漠視和冷淡成為了一根根倒刺，扎在我心上。

 

拔出來鮮血淋漓。

 

留下去隱隱作痛。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他和我記憶中的人差別越大。

 

那個從前把我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宋治，真的存在過嗎？

 

七年了，我全心全意地愛他七年。

 

我清楚他的口味、他的偏好，他的存在已經刻入我的骨髓和血肉之中。

 

宋治自然知道我的愛意，所以他才會對我越來越不上心。

 

他是真的以為我不會離開他。

 

有個問題曾無數次閃過我的腦海：我還能繼續和他走下去嗎？

 

記憶中他和我的點滴美好，支撐著我，支撐著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

 

可現在，我似乎有了新的答案。

 

4

 

醫院通知我去拿化驗結果。

 

我路過餐廳，無意中看到了宋治的身影。

 

他的對面坐著蘇玥，兩人有說有笑，愉快用餐。

 

我本想當做沒看見，悄悄離開。

 

蘇玥眼尖，老遠揚起笑容朝我揮手。

 

宋治轉過身，有些驚訝：「程泱，你出來辦事嗎？」

 

「隨便逛逛。」

 

蘇玥自來熟，像個東道主般給我倒茶。

 

「我收藏了附近好多餐廳，中午有空就會和宋治就逐一打卡。」

 

我看向宋治，眼神淡淡。

 

以前我會給他準備中飯送去，和他在醫院的小花園享受難得的二人時光。

 

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他說我這樣太累了，以後別送了。

 

我以為他是真的體貼我。

 

宋治神色不自然：「程泱，要一起吃嗎？」

 

他說是這麼說，可是坐著不動，半點都沒有加雙碗筷的意思。

 

我掃了一眼，全是麻辣香口的東西。

 

他遷就著蘇玥的口味。

 

我搖搖頭，宋治看起來像是松了一口氣。

 

蘇玥給他夾了一塊辣子雞：「別愣著了！快吃飯，吃完回去幹活呢。」

 

我心裡犯堵，換了個話題：「宋治，你今晚幾點回來？」

 

宋治臉色一僵，有些猶豫。

 

蘇玥表情遺憾：「程泱，今晚科室聚餐，順便提前給我過生日。可能要比較晚呢。」

 

說著，她晃了晃左手上精致的手鏈。

 

「不得不說，宋治的眼光真好！你看，他特意給我買的生日禮物。」

 

我平靜地看向宋治。

 

他嗓音幹巴：「我沒特意準備。剛才路過商場順便買的。」

 

想到昨晚的激情，今天的早餐，他離開前的微笑，我忽然全部明白過來。

 

他根本不記得我們的周年紀念日！

 

從頭到尾，都是我會錯意了。

 

我所有的盼望都是一場自以為是的笑話。

 

那條手鏈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尤為刺眼，讓我的眼睛痛得又酸又燙。

 

我不知為何反而笑了：「挺好的。」

 

是挺好的。

 

能知道真相，而不是被蒙蔽下去，挺好的。

 

宋治欲言又止，張了張嘴。

 

我打斷他：「你們慢慢吃。」

 

我扭頭就走。

 

蘇玥在身後問：「是不是又生氣了呀？你還不去哄哄？我可不想你們因為我吵架。」

 

宋治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不用了，這點小事她不至於的。」

 

我不想再聽，加快步伐離開。

 

5

 

毛球叫喚了幾聲，拉回了我的意識。

 

我垂下眼簾，捏緊了手中的化驗單。

 

醫生的話我沒記全。

 

腦瘤，晚期，手術風險極大，運氣好能活一年半載。

 

運氣啊。

 

我低頭苦笑。

 

我這個人最缺的就是運氣了，要不然怎麼會遇見宋治和蘇玥呢？

 

過去七年，我作為自由撰稿人，生活中除了寫作就是宋治。

 

如今，上天在用最痛苦的方式告訴我：程泱，你要為自己而活。

 

我深呼吸一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要和宋治徹底地分開。

 

門鈴響了。

 

我打開門，接過外賣員手裡的香檳玫瑰和蛋糕。

 

這是我送給自己的禮物，也是我給宋治的離別信。

 

這次定的蛋糕終於是我喜歡的口味了，不再是蘇玥的口味。

 

我把玫瑰插放好，欣賞了一會兒，認認真真地吃完了蛋糕。

 

「宋治，七周年快樂。分手快樂。」

 

我留下紙條，拉黑宋治，拖著行李，牽著毛球。

 

心中生出的不舍讓我回頭看了一眼。

 

仿佛還能看到一對恩愛的小情侶，歡天喜地地規劃房子的每一處布置。

 

我們討論和挑選所有的家具：沙發、窗簾、落地燈、餐桌……

 

這一切都承載我們對未來的美好期許：這是我們的愛巢。

 

我們的愛情將在這裡開花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