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鹿，我是許祈年。」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清冷又從容。

 

我嚇得連哭都忘了。

 

許祈年。

 

我的學長。

 

我這十年奮力追逐的方向。

 

我堅定報考國防大學的唯一理由。

 

更是我從不曾宣之於口的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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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耿華榮不準我聽課，找各種借口罰我站操場。

 

其他班上體育課，我就在一旁看他們打球玩耍，借以打發時間。

 

直到被一個籃球打中腦袋。

 

就這樣，認識了大我兩屆的許祈年。

 

他知道原委後，幫我找耿華榮據理力爭。

 

耿華榮的權威和顏面被挑釁，跟他班主任大吵了一架，最後他班主任也沒轍，勸他不要管闲事。

 

後來他上體育課，但凡是自由活動時間，就堅持給我補語文。

 

我拒絕聽。

 

他苦口婆心勸我，不要因為一個人就厭惡一門學科，更不能拿自己的人生開玩笑。

 

他一點一點，抹平了我對語文的厭惡情緒，拉我出泥潭。

 

這些年我努力學習，一刻不敢懈怠，就是想離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先前問你報的是什麼大學，你一直藏著掖著，要不是從老師口中得知，怕是還要被你悶在葫蘆裡。」

 

「聽說政審很順利，恭喜你啊，林鹿。」

 

他的笑聲躍出話筒，撥動了我凝滯的心弦。

 

「……謝謝。」

 

我張嘴道謝，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這才發現嗓子哽住了。

 

「怎麼不說話，是不方便嗎，還是發生什麼事了？如果是的話，介意跟我說說嗎？」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

 

眼淚突然掉得更急了。

 

「祈年，我又被耿華榮欺負了……」

 

我抽抽噎噎，將最近受到的委屈一股腦說了出來。

 

他靜靜聽我說完。

 

最後凝聲問我，「林鹿，一味退讓隻會滋生更多的惡，你想反擊嗎？」

 

……

 

8

 

「想！」

 

我回答得毫不遲疑。

 

腦中頓時有了一系列計劃。

 

以前我沒往這方面去想，現在動了念頭，靈感源源不斷。

 

「但她不好惹，網上要是因此出現了對我不利的評價，會影響我的錄取結果嗎？」

 

我擔憂地問。

 

「學妹，要相信黨，相信群眾的力量，放縱惡勢力、畏首畏尾的行為不可取。」

 

他調侃了一句，話鋒一轉，「你們說話的地方有攝像頭嗎？」

 

「沒有……」

 

我停頓了一下，弱弱補充道，「但我錄音了……」

 

「漂亮，對她就該這樣！」

 

許祈年贊賞地笑出了聲。

 

我被他感染，心裡的窘迫和忐忑頓時煙消雲散，跟著笑了。

 

「被耿華榮打壓迫害的不止我一個，祈年，你說得對，我不應該一味忍讓。」

 

「她是老師，又開了託管班，以後會有更多的學生受傷，但我一個人力量有限，你可以幫我嗎？」

 

我堅定了信念，鼓足勇氣問。

 

「當然可以，不過耿華榮擅於偽裝，想讓所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咱們得放長線，釣大魚。」

 

「你手上除了今天的錄音還有什麼？」

 

許祈年問我。

 

「前幾天我去她家，跟她爭執的視頻，以及她在電話裡逼迫我為她正名的錄音。」

 

沒了顧慮，我提起做過的「小動作」時，聲音都高了不少。

 

「嗯，還不夠，關於回擊，你現在有什麼想法嗎？」

 

許祈年沉吟了一會兒，問。

 

「我想找到當年辦案的民警，或者拿到卷宗，證實我爸不是酒駕。」

 

「第二，混進耿華榮的託管班，拿到更多的音視頻證據。」

 

「第三，建一個校友群，邀請被耿華榮傷害過的同學進群，但我閱歷不足，不想計劃泄露，需要你幫我把關。」

 

我將目前想到的對策一一道來。

 

「不錯嘛，思路明確，條理清晰，還懂得知人善任，給你點個贊。」

 

許祈年語調輕快，聲音裡都帶著笑意。

 

不提防被他一頓誇，我羞得臉頰都紅了。

 

幸虧他人在千裡之外，看不見。

 

「林鹿，這些年我跟很多校友都保持著聯系，核驗資質也是我擅長的，建群審核不是問題。」

 

「不過第一件事，你先和叔叔溝通一下，說不定叔叔能幫你。」

 

「至於第二件，你突然示好，耿華榮會防著你，你的脾氣得收斂一二，適當時候吃點虧，俗稱扮豬吃老虎。」

 

許祈年淡聲吩咐，語速平和疏緩。

 

「嗯，我明白。」

 

我一一應下。

 

他又跟我講了很多要注意的地方，我都認真記下了。

 

9

 

「耿華榮兩面三刀、誤人子弟，應該付出代價。」

 

「林鹿，你要記住，你反擊不是大逆不道，隻是在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所以，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

 

「我有聯訓，回不來，但我會一直在，有問題隨時給我微信留言，我看到第一時間回你。」

 

電話掛斷前，許祈年難得啰嗦了幾句。

 

我看著遠處亮起的萬家燈火，用力「嗯」了一聲。

 

晦暗搖擺的心也跟著明亮起來。

 

……

 

回家前，我特意拐去了和耿華榮說話的地方。

 

細細觀察了一圈。

 

才發現樓側新安裝了一個微型攝像頭，隻是被路燈擋住了，不容易被發現。

 

我靈機一動，給住在學校家屬樓的班主任打了個電話。

 

「謊稱」媽媽送我的項鏈放口袋丟了，到處找都沒找到，那條項鏈對我很重要，希望能看下學校監控找些線索。

 

班主任很快打通手續，帶我去了校保安室。

 

我如願以償拿到了被耿華榮言語要挾的那段視頻。

 

當晚，我把白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爸。

 

隻不過，沒有提我跟許祈年商量「報復」耿華榮的事情。

 

他愣了一瞬，又微笑著拍了拍我肩膀。

 

「小問題，早點休息，這件事交給爸爸處理。」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

 

聽出他的話外音，我沒有逞能爭辯。

 

第二天一大早，我爸就出門去了，晚上回來時，帶回一份發黃的紙質檔案。

 

上面清清楚楚寫著：不存在酒駕行為。

 

我沒有問他這一天做了什麼。

 

但我知道，他依舊是無條件愛我、維護我的好爸爸。

 

沒了後顧之憂，我開始「攻略」耿華榮。

 

我瞄上了我表哥表嫂的兒子。

 

這孩子學習成績一般，但挫折商很牛，不管遭遇多少苛責，永遠樂呵積極。

 

表嫂想把他塞進耿華榮的託管班去，一直猶豫不決。

 

我說服了他們。

 

還送了表侄子一個兒童手表，給他們手機安裝了相關應用。

 

順便給自己手機也安裝了一個。

 

他們順利進了耿華榮的託管班群，成了意向客戶。

 

「我對現在的師資不太滿意，要是林鹿也是託管老師之一，能帶我孩子一段時間就好了。」

 

當天，表嫂在群裡發言。

 

「不好意思，沒心情，沒空。」

 

我冷冰冰回了一句。

 

群裡又掀起了一通對我的口誅筆伐。

 

但有意讓我指點他們孩子學習的家長卻不少。

 

幾分鍾後，耿華榮給我發來了「聘用通知」，外加一份語音要挾。

 

10

 

眼見計謀得逞，我心裡開心，嘴上卻以自己不滿十八周歲為由拒絕了。

 

「林鹿，少 TM 矯情，讓你來是看得起你，別忘了，在我面前你沒有任何話語權！」

 

耿華榮故技重施，用我爸「酒駕」的事教會我了閉嘴。

 

我「忍氣吞聲」地妥協了。

 

隻是心有不甘，跟她好一番理論，為自己謀取權益。

 

不僅要求正常上下班，還要了一半工資。

 

「我好心給你提供成長鍛煉的機會，你哪來的臉要工資？」

 

「林鹿，我再提醒你一遍，在你大學報到前，我隨時都能舉報你，別給臉不要臉！」

 

「要是沒什麼 B 事，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過來幹活！」

 

隔著話筒，她氣焰囂張無比。

 

耿華榮的託管班開在鎮上，半個小時後，我灰溜溜地去報到了。

 

她臉上的得意和驚喜掩飾不住，當即在家長群裡宣布了我義工的身份。

 

表嫂熱烈地帶頭響應，第一個交了託管費，還曬出了轉賬截圖。

 

其他家長見狀，爭先恐後地報了名。

 

我的成績實打實地擺在這裡，尤其是語文，這是最好的噱頭，也是最有力的佐證。

 

那天，不少家長把孩子送了過來。

 

耿華榮迎來送往，嘴角都沒有耷下來過。

 

下班後，她頤指氣使地命令我留下來，把書桌椅子、玩具，以及孩子們的床鋪收拾整齊，給足了我下馬威。

 

我反抗無果，乖乖地留下來收拾。

 

順便摸清了所有監控的位置。

 

監控沒有覆蓋的地方，我叫來我爸，偷偷地都幫她補全了……

 

在我的助力下，耿華榮的託管班生意紅火。

 

她嘚瑟地使喚我跑前跑後，給她和各位家長「當牛做馬」，恨不得榨幹我所有價值。

 

在「沒有」監控的地方，動輒對我人身辱罵。

 

我數次反抗，均無果，最後徹底拜倒在她的「威下」。

 

就算有外人在場，不管她多麼過分，我都乖順地不像話，再也沒跟她犟過嘴。

 

各種因素的加持下，街坊鄰居們看我的眼神，頗是幸災樂禍。

 

有同學和老師知道我在耿華榮的託管班打下手，問我怎麼回事，都被我幾句話敷衍了過去。

 

因為活得太窩囊，外加「聲名狼藉」，我媽幾次想打我，最終忍住了。

 

後來她也沒精力管我了，因為她要籌辦我的升學宴。

 

要籌謀在哪裡辦，邀請哪些人，採買什麼東西，大概能收多少份子錢，需要準備什麼回禮……

 

我自告奮勇寫請帖，還把寫不完的帶去了辦公室。

 

然後，再次被耿華榮「教做人」了。

 

11

 

「林鹿，寫什麼呢？」

 

她晃晃悠悠走到我身邊，狀似無意地問。

 

「寫邀請函，耿老師，我今天該做的工作都做完了，沒有偷懶……」

 

我趕緊站了起來，雙手交叉身前，誠惶誠恐。

 

「這是要籌備升學宴吧？」

 

她對我的表現很滿意，探頭過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請帖。

 

「嗯，我媽說升學宴要有儀式感，說我手寫請帖更有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