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眠
第4章
我的安樂鄉被楚漓視如敝履，而陸清清這句話則直擊肺腑，讓他做夢都在想。
我能怎麼辦啊？
我隻能在劇情走完後，尊重他人命運了。
叫囂著要自由的人。
不一定是真的想要自由。
不屈的靈魂藏在生活細節的每一處。
唯獨不是天天掛在嘴邊的宣言。
相比起來，我甚至覺得，能實話實說、表達自己的真心、明擺著自己很強的佔有欲的黎照，更加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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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滿意地看著黎照在獸人中遊刃有餘。
卻沒看見，身後的楚漓，早就赤紅了眼。
12
分公司的慶功宴開兩天。
因為科研成果重大，一旦投入使用，將會在領域內造成不小轟動。
所以頭一天是內部宴請各個項目的工作人員，和總公司的高層。
第二天才是面向社會媒體、各方權貴的宴會。
都不需要第二天那種真正的名利場，第一天剛結束，楚漓就忍不住了。
他接受不了。
他自詡高獸一等，比人也不差，向往自由的生活，和高貴的靈魂，要找尋契合的真愛。
可他經歷了這兩個月現實的毒打，才知道——
沒了我，他什麼也不是。
別人不是高看他楚漓一眼。
而是高看我一眼。
他明白得太晚了。
我在系統的控制下走了三年劇情。
那三年，不論是不是我主觀意願上願意的，事是實打實地做了的。
種種付出，別說他一隻獸人。
我覺得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說一句，我真的做到了，盡力了。
他但凡有一點感恩，我也不會做出把他連夜送走，任憑外界揣測、奚落的舉動。
楚漓在另一種意義上，也算運氣好。
就像我會直接當著收養院的人的面扒了他的口罩一樣。
如果不是陸清清對他全是利用，他像個跳梁小醜一樣，我樂得看他自我內耗，自我懷疑，自己毀滅自己的意志的樣子。
我隻會用更惡劣、更猛烈的手段報復回去。
不知是不是那三年我的舔狗行為給了他太多自信。
楚漓竟然找上了門。
彼時我和黎照剛結束一場酣暢淋漓。
他翹著尾巴，一點點認真地替我擦著腿上的水漬。
等收拾好後，我們準備去吃夜宵。
分公司這邊，有一家很有名的夜景網紅餐廳。
剛出總統套房，就撞見了楚漓。
不知他守了多久。
發型軟塌，嘴唇幹裂起皮，眼圈通紅，失魂落魄。
眼神交匯時，豆大的淚滴就滾落下來。
他哽咽著問：「陸星眠，就算你的喜歡是因為臉，那我哪裡不如他？我臉上的疤痕可以治，我比他更好看。」
我餍足地撥弄著黎照軟成一汪春水的耳朵，翻了個白眼：「不好意思啊，你比不過。」
「為什麼？我不跟你鬧了，我跟你回去，你把他趕走，好不好？」
楚漓的尾巴蔫頭蔫腦地垂下。
「搖尾乞憐」這個詞用來形容他再合適不過。
黎照抬頭，語氣甜蜜，眼中卻劃過陰冷和嗜S：「姐姐答應我，隻會養我一隻獸人。大叔，你這樣年老色衰，怎麼好意思開口的？」
時隔幾月，「年老色衰」依舊是過不去的一道坎。
楚漓的確比黎照大了幾歲。
他故意的。
我依偎在吃味的小茶狐身上，懶洋洋道：「說比不過，就是比不過。聽說，喵星人隻有八秒。何況你都這個歲數了，長點心吧。」
楚漓定定地看著我，驟然伸手，就要將我拉出黎照的懷抱。
黎照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這個角度看，就很像狐狸眼了。
他同樣出爪如電，直接鉗住楚漓的手。
我拍了拍小狐狸的後背，和繃緊的薄肌。
我看向楚漓：「你知道嗎？
「很早之前，我就想打你一頓了。」
從系統逼我第一次做舔狗那天起，我就想打他一頓。
一直沒找到機會。
擇日不如撞日。
我捏了捏指骨。
倒也不需要黎照搭把手。
畢竟，作為陸氏接班人。
散打、跆拳道，我什麼沒學過？
我微微一笑，一拳就朝著楚漓帶著疤痕的臉上揮去！
拳拳到肉，聲聲響亮。
楚漓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發亮：「……是不是打了我，你就消氣了？」
回應他的，隻有一個響亮的大嘴巴。
活的抖 M 啊。
怪嚇人的。
我實在不想和他搭話。
和他說話真的很費力。
他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觀。
直到我打得手又酸又麻，這才甩了甩手。
我踢了踢地上一直念念有詞卻沒被搭話的楚漓，下了最後通牒：
「別念叨了。今天是私人恩怨，你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叫律師來和你談談了。你不是我的獸人，別在我這裡發癲。」
13
楚漓果真沒出現在第二天的宴會上。
鼻青臉腫是一方面。
他怎麼可能容忍那種被群嘲、冷落的畫面出現在他自己身上？
再多的，我就不想提他了。
沒意思。
如果不是系統，我們都未必會有交集。
還不如此刻陸清清的演講精彩。
「……無數次我想放棄的時候，我就在想，憑什麼啊？
「憑什麼那個成功的人，不能是我？
「以前我很鬱悶，我將一切歸於這，歸於那。最後我才發現，原來善意和惡意都來自於自己。在前進的路上，唯一的底氣，是永遠不放棄的自己。
「不放棄，成果或許渺茫。放棄，擺爛，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們要做的就是——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參與這個項目的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信念。探索科技的路，本就是未知的。願我們永遠有向前探索、砥礪前行的精神！
「在此，我還要特別鳴謝總公司星河集團的陸總，陸星眠。陸總眼光獨到，曾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情況下，數次以個人名義投資實驗。今日的桂冠，同樣屬於有魄力的陸總。」
她在鮮花與喝彩中，觸碰了一下展臺上展示的 AI 機器人。
以狐狸為原型設計的 AI 機器人，憨態可掬。
第一款智能全家居 AI 機器人，被命名為「小星」。
在這之後，就是答疑和展示產品獨到之處的環節。
叫小星嗎？
我抬頭看向陸清清。
她正衝我笑。
鮮花掌聲中，她彎腰鞠躬，款步下臺。
觥籌交錯之際。
我們擦肩而過。
我聽見她小聲對我說：「我說真的。謝謝你，姐姐。」
娛記拿著相機，有好事者眼珠子一轉，故意拱火：「聽說，陸小姐和陸總，似乎都是星河集團老總的女兒？」
我舉杯：「不。
「你說錯了。」
我瞥了搞事的人一眼：「能者居之，和是誰的孩子有什麼關系？」
陸清清訝異地抬頭。
她眼神復雜難辨，最後化作坦然。
她挽住我的手臂，親密自然：「很感謝陸總欣賞我。我將全力帶領團隊，為陸氏創造更大的價值。」
我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盡在不言中。
14
宴會之後，許蔓約了我喝酒。
我沒帶獸人, 她沒帶男朋友。
因為我們不止有獸人和伴侶。
我們還有友情, 有姐妹。
愛情誠可貴, 但絕不是生命的全部。
每個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空間和時間。
許蔓努嘴，示意我回頭看。
陸清清就像個小尾巴一樣，不遠不近地綴在我身後。
我的腳步越來越慢。
直到陸清清跟上。
許蔓「哎喲」一聲。
她上下打量陸清清一番：「也行吧，算是個有出息的。隻要你不動歪心思, 以後叫聲『蔓姐』, 姐也不虧待你。」
陸清清哼了一聲。
她倔強道：「我有我姐給我開後門。」
許蔓就笑：「『姐姐』都叫上啦？沒問我們星星答應沒啊？」
陸清清和許蔓似乎總有吵嘴的話題。
明明都是各行各業的翹楚, 卻像兩個小學生一樣，嘰嘰喳喳說了一路。
直到大排檔上，坐下點菜，才停下。
我們要了幾瓶啤酒。
今天的大排檔也很熱鬧。
伴著夜色, 吹牛和打诨聲絡繹不絕。
暖融融的燈泡折射出橘黃色的光, 照得人神情都是溫柔的。
陸清清拿起啤酒，一飲而盡：「沒想到你們也會來這種地方。」
我也給自己倒了杯啤酒, 笑著說：「什麼叫這種地方？這是生活, 這是人間煙火。」
這是我和許蔓上大學時，發現的小攤。
一轉眼，又八年過去了。
現在, 坐在對面的, 又多了一個人。
今後, 可能也會跟我們一起分享喜怒哀樂。
陸清清忽然問：「要不要我幫你處理一下楚漓？」
我瀟灑地飲盡杯中啤酒，苦蕎味伴著泡沫，十分爽口。
我說：「不用。你隻要繼續這樣, 不管他，他自己會毀滅他自己的。」
相信再過不久，楚漓就要忍不住, 再次出逃了。
下一次，等著他的, 又是什麼呢？
誰知會不會是, 黑心的獸人皮條販子，又或者特殊癖好的人？
許蔓笑著應和：「不提了, 晦氣。他那樣的獸, 實在沒必要放在眼裡。喝酒吧, 今天又多了一個姐妹兒, 咱們不醉不歸。」
自由的意志和靈魂無法被S滅。
隻有自己才會毀滅自己。
當然，放在別人身上，可能隻是單純地放棄了追尋之路。
楚漓卻是餘生, 都會在落差感和捧S中，終日悔恨。
他不愛我。
不愛陸清清。
更不愛什麼自由。
他隻愛那個被人眾星捧月、標榜與眾不同、光鮮亮麗、虛榮的自己。
我從來就沒把這樣 low 的一隻獸看在眼裡。
從大學畢業到現在, 風風雨雨八年過去, 我什麼驚濤駭浪沒見過？
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不如有空和朋友喝一杯, 聚一下。
又或者……
微信界面亮起。
小狐狸頭像的黎照悄悄發來一條微信：
【姐姐，少喝一點，我會等你。需要我接你的話, 我隨時都在。】
回家摸摸小狐狸的尾巴。
無論男人，還是獸人。
都是調味品。
好吃就多吃點。
不好吃就下一個。
愛人更愛己。
不是嗎？
我再次舉杯，三隻啤酒杯叮當一撞。
這煙火氣息, 市井炊煙，送入千萬家。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