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1

 

爸媽十分節儉，他們奉行著每天不撿東西就是丟的原則，從不空手回家。

 

連路過的學生丟失的課本，都能撿回家當擦屁股紙。

 

都說摳門不能發大財，他們卻因此一夜暴富。

 

隻是後來，他們卻哭著和錢撇清關系。

 

1

 

周嬸子拿著一本隻剩一半的語文書，叉著腰在我家門口罵街。

 

說我爸媽是老摳，連學生的課本都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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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嚷嚷的嗓門兒比周嬸子還大，在門口跟她對峙。

 

「這東西是我在門口撿的，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有能耐讓你家小周把東西看好了別亂丟，我出門差點兒被這書絆倒摔著，還沒找你們賠藥錢呢！」

 

周嬸子氣得差點兒喘不上氣，小周也嚇得往她的身後躲。

 

旁邊看熱鬧的人勸她，差不多行了。

 

「別跟她吵架了，大糞車路過他們家，都要被蒯一勺嘗嘗鹹淡，快讓孩子上課去吧。」

 

大家散開後，媽媽反手給我一耳光。

 

我的臉頓時火辣辣地疼，腮幫子立刻紅腫。

 

「S丫頭，胳膊肘往外拐，誰讓你把書拿出來的。」

 

小周的課本，是我去上廁所時發現的。

 

它就放在廁紙上，書的封面已經被撕掉，內頁也少了幾張。

 

我是學生，知道丟了課本的感覺。

 

我之前作業找不到的時候，仿佛天塌了一樣。

 

還好側面寫了名字，我趕忙拿出來，給了正在上學路上，焦急地四處尋找的小周。

 

沒想到被我媽看到了，她和周嬸子就爆發了爭吵。

 

「讓開！不長眼啊你！」

 

哥哥一把將我推開，提著個編織袋衝進家門，袋子下面還在淅淅瀝瀝滴著血。

 

「哎喲我的寶貝呦，又提來什麼好東西啦？」

 

媽媽看到哥哥回來，趕忙把袋子接過去，生怕她兒子累壞了。

 

哥哥抖摟一下袋子，倒出來兩坨野味。

 

竟然是一隻野雞和一條蛇。

 

「不錯吧！我電魚的時候看到的，蛇正把野雞吞了一半，這倆東西都跑不動，我用石頭把它倆砸S全都帶來了。」

 

媽媽高興地直拍手：「夠燉上一大鍋了。」

 

她拿過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塞到哥哥的懷裡。

 

「先去上學吧，晚上媽給你做香香的野雞燉蘑菇。」

 

「還有蛇羹，我還沒吃過蛇呢。」

 

哥哥補充道。

 

「我那電魚的家伙還在魚塘擱著呢，你就說我身體不舒服，我今天不去上學了。」

 

哥哥哼哼唧唧，不打算回學校的樣子。

 

媽媽立刻就同意了，讓我寫請假條替他請病假。

 

哥哥趙馳比我大兩歲，卻留級了兩次，現在跟我同班同級。

 

他不愛上學，上課就睡覺，就愛去摸魚抓蛤蟆。

 

他喜歡各種野味，總是搜羅各種野生動物帶回家開葷。

 

爸爸媽媽每次都誇他腦子靈活，有大出息。

 

他帶回來的野味也越來越多，幾乎包圓了家裡所有的肉食。

 

地上的蛇正在無力掙扎，棕色的花紋在和土地的顏色相近，稍不注意就鑽進草地，就會找不見。

 

我看著它的花紋，越看越像在爬行動物集裡的科普過的蛇，好像是有毒吧。

 

「媽媽，這個蛇不能吃，它好像有毒。」

 

哥哥白了我一眼：「放屁！毒蛇顏色豔還有三角頭，它又不是三角頭，還長的土不拉嘰的顏色，根本就沒毒。」

 

媽媽不耐煩趕我走：「你哥見過的蛇比專家還多哩，別在這瞎嚷嚷，上你的學去。」

 

放學回來時，我經常投喂的小流浪狗跟著送我回家。

 

到拐角時，我把它趕走，誰知它這次沒有聽我的話立刻離開。

 

在垃圾堆裡翻找，翻出來一堆雞毛。

 

雞毛顏色靚麗，正是哥哥帶回來的野雞毛。一團棕色的蛇皮也纏著雞毛，被一起翻出來。

 

我剛想喊它別亂吃，它隨即一臉嫌棄地躲開，隨後打了個噴嚏，朝我搖搖尾巴離開了。

 

看來媽媽已經把它們都燉了。

 

2

 

屋子裡肉香味四溢，爸媽和哥哥圍在餐桌前，正吃得津津有味。

 

桌子上的骨頭殘渣堆得高高的。

 

頓時，一股惡心感翻湧出來，讓我忍不住想嘔吐。

 

關上臥室門，阻擋住氣味。

 

媽媽的埋怨聲隔著一道牆都能聽清楚。

 

「山豬吃不來細康。」

 

我從沒碰過這些野味，看到都想吐。

 

因為家人吃的第一隻野味，是由我帶回家的。

 

北方的冬天，雪下得格外厚。

 

家裡紅薯和蘿卜吃完了，媽媽讓我去老宅的地窨子裡，挖一筐回來做丸子吃。

 

筐有些大，裝滿蘿卜和紅薯，加起來有幾十斤重。

 

我的手和胳膊被勒出一條條紅痕，隻好走幾步就歇一歇。

 

走到半路時天空下起大雪，我鑽到草垛子背後躲一陣。

 

結果就看到一團毛茸茸的小動物，蜷縮在草垛子裡。

 

小小的一團，大雪幾乎把它覆蓋，它也沒有挪動一下。

 

受傷的小狐狸，非常有靈性，我給它包扎傷口，它隻乖乖地看著。

 

等它傷好了以後，我目送它回到樹林裡。

 

放學的路上，我被混混攔在巷子裡。

 

他們是有名的潑皮無賴，專門打劫小學生，搶我們零花錢，美其名曰保護費。

 

我注意到他們出現的時間和地點，沒想到這次因為陪著我哥哥做衛生，出校門的時候晚了點，就被他們攔住了。

 

「別讓我浪費口水，拿錢！」

 

我的口袋裡空空如也，隻掏出來一片馍幹。

 

在他們來之前，哥哥拿走了我攢的五角錢，說是去買文具去了。

 

帶頭的人一腳踹在我的腿上：「耍老子呢！錢呢？」

 

霎時間疼得我眼淚流了出來。

 

「我沒有零花錢。」

 

我一步步後退，被他們逼到牆角。

 

哥哥說他一會兒就來，希望能拖到他來救我。

 

對方的手就要捏到我的臉，我顫抖地抓起牆邊的磚頭，想要砸他，卻被他的同伙打掉。

 

我正絕望的時候，突然竄出來棕紅色的影子，徑直衝著為首的人抓去，那人的頭上鮮血直流。

 

混混們登時傻眼了，他們就敢欺負學生，但沒有真跟誰動手見過血。

 

是小狐狸！它來救我啦。

 

趁著混混們慌亂的時侯，我撿起磚頭，一人給他們來一板磚，和狐狸跑路了。

 

我回到家裡，哥哥在家正吃著棒棒糖。

 

看到我的腿傷，他笑著說：「沒想到你還能從老三手跑掉，真是厲害。」

 

原來他早就看到了老三那群流氓，故意丟下我跑了。

 

我向媽媽告狀，媽媽誇他的兒子機敏，怪我笨拙。

 

並且把我買文具的費用減半。

 

從那以後，小狐狸每天都在我放學後，接我一起回家。

 

它目送我進家門以後，再返回叢林裡。

 

那群混混自從被打了以後，再也不敢來我們學校門口轉悠，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也會在回家的路上，逮些昆蟲給小狐狸。

 

早上在田間地頭當上捕鼠夾子，夾到老鼠就給它加餐。

 

我給它撓痒痒，它就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嚶嚶叫。

 

直到我哥哥看見了它。

 

3

 

哥哥破天荒地和我一起上下學，還給小狐狸抓了幾條魚。

 

他想趁機摸一把小狐狸，它隻是不近不遠地跟著我，沒有讓他摸。

 

這天放學，哥哥讓我幫他拿落在操場的作業，等我找到時，天已經黑了，我沒等到小狐狸。

 

我回到家時，媽媽正高興地往鍋裡放調料，爸爸在燒柴。

 

「回來了就去盛飯，你哥哥今天逮到了一隻大家伙，咱們今天開開葷。」

 

我聞著屋裡飄著的肉香味兒，家裡好久都沒有吃肉了。

 

隻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爸爸會割二兩肉，混著蘿卜包餃子吃。

 

蘿卜比肉多，肉味也幾乎吃不出來。

 

哥哥在鍋旁聞著肉香，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你抓到的這隻狐狸真不錯，個兒大又肥，今天吃燉的，明天另一半給你們炒了吃。」

 

我像被雷劈了一樣，腦子發暈。

 

「讓你去盛飯，在這發什麼呆？」

 

「鍋裡燉的是什麼肉？」

 

哥哥看我的樣子，得意地笑了笑。

 

「這狐狸老是跟著妹妹跑，我才能抓著它。」

 

「是嗎？那今天獎勵貞貞多吃一塊肉。」

 

媽媽毫不在意。

 

我看著角落裡塞著一團棕紅色的毛，像我初次見蜷縮著小狐狸的時候，隻是這次它再也不會睜著眼，懵懂地看著我了。

 

「這隻狐狸是我的朋友，它還救過我呢，為什麼吃它？」

 

我拽著哥哥，想要一個答案，眼底還抱有一絲希冀。

 

拜託告訴我，這不是它吧，哪怕騙騙我也好。

 

「畜生就是用來吃的。」

 

他毫不猶豫打斷了我的希望。

 

「抓它的時候可簡單了，我就叫了幾聲你的名字，它就掉到陷阱裡，哈哈哈哈哈，真傻。」

 

我氣血湧上心頭，看著他端著的滿滿一盆肉，揮手打翻了盆。

 

肉撒了他滿身，又滾落在地。

 

哥哥被燙得斯哈跳腳。

 

媽媽心疼地給他澆涼水，反手給我一耳光。

 

「畜生而已，吃就吃了，你跟畜生待久了，也變成牲口了？」

 

我不言語，想要把小狐狸撿起來送到森林裡。

 

媽媽氣急，撿起一塊肉，掐著我的臉塞進我的嘴裡。

 

「跟狐狸交朋友？你給我吃你的朋友吧！今天非要治好你的矯情不可。」

 

哥哥癱在椅子上，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忘在一旁起哄，不停地咒罵。

 

我忍不住嘔吐，吐了媽媽一身。

 

起身衝向哥哥和，他扭打起來，他的手臂的皮膚通紅，被我抓得哇哇叫。

 

爸爸看到滿屋的狼藉，把我拽到角落，抽了我一頓。

 

我忍著疼，瞅著空就去打癱在椅子上的趙馳。

 

他打我，我打趙馳。

 

媽媽一邊護著她兒子，一邊心疼被糟蹋的狐狸肉，嘴上不停咒罵我。

 

「我怎麼養出來一個神經病！」

 

最後的結果是，我被打得奄奄一息，拖著沁血的腿，也要去打他們的兒子。

 

也許是被我的執著嚇到，他們終於認識到我不會妥協，放棄了吃小狐狸。

 

我忍著疼拖著傷腿，把小狐狸裝在小盒子裡，一步一蹣跚走進森林深處，把它埋在了森林裡。

 

也許是這次陰影太大，從此我聞到肉味就惡心，再也不吃肉。

 

4

 

爸媽他們在客廳吃得正香，咀嚼的吧唧聲穿透牆壁。

 

引得我反胃。

 

夜裡吃了兩個饅頭夾辣椒，我被渴醒後，去客廳喝水。

 

隱隱約約聽到呼救聲，我打開主臥的房門，看到媽媽和爸爸渾身腫脹，整個人胖了像充滿的氣球一樣。

 

渾身紅斑，可怕到嚇人。

 

正在臥室的地上翻滾呻吟。

 

「乖……女兒，快救救我……？」

 

他們這症狀多半是中蛇毒了。

 

第2章 2

 

我趕忙撥打急救電話，隨便去把垃圾堆裡的蛇皮一起帶去了醫院。

 

主治大夫看著病歷，正說著躺在病床上的父母。

 

「還好你女兒聰明，把蛇皮拿過來了，我們能及時分辨毒蛇種類，給你們注射血清，以後別亂吃野生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