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個世界，很怪。」

26

 

黎軒說，他來之後幾個月，就沒見過一個要飯的。

 

沒有打架鬥毆，沒有車禍，甚至連闖紅燈都沒有。

 

一切都井井有條。

 

最誇張的是，在上上次迭代之前，同學之間也相敬如賓，連吵嘴都沒見過。

 

「如果不是有考試，這簡直就是個童話世界。」

 

說著，黎軒擰斷一根樹枝。

 

Advertisement

「看這手感，越來越真，估計再迭代幾次……我就分不出真假了。」

 

我也跟著摸了摸樹葉。

 

樹葉上脈絡清晰，連因降溫生出的霧水都能感覺到。

 

「再真，也不是真實世界，咱們……還能回得去嗎？」

 

「不知道。」

 

「那咱們是怎麼來的？」

 

「我……也不知道……」

 

眼見黎軒情緒越來越低落，我趕緊開口。

 

「沒事，大不了咱們不下山，當個野人！總有一天會想出辦法……」

 

可還沒等我說完，身後忽然閃過一道亮光。

 

扭頭一看，是密密麻麻的手電！

 

隻聽有人喊了一聲。

 

「他們在山上！」

 

27

 

我呆住了。

 

「他們是怎麼找到咱們的？」

 

黎軒摸了摸身上，掏出手機。

 

「定位！他們監視了我們的手機，怪不得張老師會模仿我，她看到咱們發的短信了！」

 

我倆把手機丟在原地，加速往山上爬去。

 

這座山雖然離我家很近，但我根本不知道這條路通往哪裡。

 

但黎軒說他知道，而且來過很多次。

 

「你怎麼知道？你家不是離這很遠嗎？」

 

「這幾個月我到處轉，這裡是來的最多的……」

 

黎軒拉著我沒有一路往上，而是穿過一片竹林，找到了另外一條小路。

 

沿著小路走了沒多久，遠遠能看到一座橋。

 

「那裡，是出城的老路，現在幾乎沒什麼人走了，我總覺得那邊有什麼……

 

「我試過沿著路一直往前，以為能走出去，可……這個世界好像沒有盡頭。

 

「嗨，說這個幹什麼，咱們趕緊走，橋那邊沒什麼人，咱們過去就安全了。」

 

黎軒聲音平靜。

 

我的心卻像是翻江倒海。

 

我都不敢想，他是怎麼明知真相，卻又在這個世界熬過幾個月的。

 

換成是我，可能過不了三天就會發瘋。

 

剛走到橋邊，黎軒突然愣在原地。

 

「你看到了嗎？」

 

「什麼？」

 

「彈幕……」

 

28

 

我四處張望，黑漆漆一片，哪有彈幕。

 

說起來，從考完試，我就再也沒見過彈幕了。

 

「我想起來了，」

 

黎軒突然喊了起來，拉著我就往橋上跑。

 

「全都想起來了，你還記得嗎？幾個月前咱們去研學……」

 

研學？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黎軒邊跑邊解釋：

 

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就開始寫日記，不止寫現在的，也寫之前的。

 

但不管怎麼回憶，中間總是少了那麼三四天，原來，是研學！

 

「當時，咱們坐的那個車……」

 

就在他說話時，從橋對面來了一輛車。

 

黎軒停下，招了招手。

 

車穩穩地停在我們面前，探出一個男人腦袋。

 

「你們也是去抓那兩個孩子的嗎？走，上車，我帶你們去。」

 

「謝謝。」

 

黎軒應了一聲，扭頭對我說。

 

「你先上車。」

 

等我上車後，黎軒又對男人說：「師傅，我還有點東西要放上去，你下來幫我抬一下。」

 

「小事。」

 

男人很熱情。

 

但黎軒比他更熱情。

 

在男人下車的瞬間，黎軒撲了上去。

 

「我S了你！」

 

29

 

男人定住，被黎軒推到了旁邊溝裡。

 

隨即，黎軒上車，一腳油門，車猛地衝了出去。

 

黎軒的車技很生疏，我隻能緊緊抓著扶手。

 

「你剛說的研學，我完全想不起來。」

 

「那段記憶肯定被隱藏了……沒事，等會到地方，你就能想起來了……別和我說話，我要集中精神……」

 

山路又窄又破，還沒有路燈。

 

黎軒本來開得就緊張，偏偏後視鏡又出現了一個亮點。

 

我扭頭一看。

 

竟然是一輛……

 

不，好幾輛閃著警燈的警車！

 

拐過一個小彎後，更可怕的事情出現了。

 

對面，對面山路上，也出現了警車！

 

黎軒深吸一口氣，指著遠處一個大拐角。

 

「就是這裡，當時咱們就是在這出事的，等會我停車，你就往下坡跑……」

 

「那你呢？」

 

剛說完，車開到了拐角處。

 

車速降了下來。

 

黎軒緊抓方向盤，假裝隨意道。

 

「你剛才說的話，是……在試探我嗎？」

 

「什麼話？你還沒說你怎麼辦呢！」

 

「我愛你……那句話！」

 

我鼓足勇氣。

 

「不是！」

 

車猛地停下。

 

「下車，快跑！我一定會來找你！」

 

前後的警車已經越來越近。

 

再猶豫，我們倆都跑不掉。

 

黎軒說會來找我，就一定會來！

 

30

 

「我等你！」

 

說完，我跳下車，迎面就是破損的護欄。

 

缺口足有上十米寬。

 

越過缺口，就是陡峭的山坡。

 

我趴在坡下，等著黎軒和我匯合。

 

誰知，他竟然再次啟動，往前開去。

 

這時，一輛警車停在了上面。

 

「剛才是不是有人下車了？快去找找！」

 

我隻能起身，往坡下衝去。

 

直到發現一棵被砸斷的小樹。

 

記憶……慢慢浮現！

 

31

 

那次全市聯考，我們學校考了第一。

 

校長一高興，舉辦了一次研學活動。

 

大巴車隊從校門口出發，浩浩蕩蕩開往郊區景點。

 

從上車開始，我就覺得司機不對勁。

 

一路上，他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哈欠。

 

直到坡上那個大彎，他剎車踩晚了。

 

大巴車翻下了山崖。

 

最後一格畫面。

 

其他人全都被安全帶緊緊拽在座位上，隻有我，安全帶斷裂。

 

整個人飛了出去……

 

等我回過神，已經來到谷底。

 

遠處，出現了一輛側翻的大巴車。

 

車燈還在閃，發動機還在轟鳴。

 

隻是，看不到一個人，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走近些，才發現裡面有兩個抱在一起的黑影。

 

「喂！你們怎麼樣？能聽到嗎？」

 

黑影毫無反應。

 

我撿了塊石頭準備砸窗戶，可碰到窗戶的瞬間，失去了知覺。

 

32

 

再睜眼，我躺在病床上。

 

身上幾乎插滿了管子。

 

看到我睜眼，正幫我擦拭身體的媽媽一哆嗦，把整盆水都潑在了我身上。

 

「寶貝！你醒了？你醒了！」

 

她哭嚎著抱住了我。

 

「媽……」

 

「媽在呢！媽一直在呢！」

 

她捧著我的臉。

 

「你想說什麼？媽去給你找醫生。」

 

「等一下……」

 

我拽住她。

 

「媽，我懷孕了。」

 

媽愣了一下，忽然開始放聲大哭。

 

「醫生！快來啊！我女兒變成傻子啦！」

 

看到她的反應，我眼淚再也止不住。

 

「媽！我騙你的，我沒事！媽！我想S你了！」

 

33

 

我回到了真實世界。

 

那……黎軒呢？

 

我叫住準備給我削蘋果的媽媽。

 

「媽，我有個同學，黎軒……他怎麼樣了？」

 

聽到我的話，媽媽興奮的表情瞬間凝固。

 

「他……他還……沒事，寶貝，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都醒了，他肯定很快就能醒過來！」

 

「他還活著？」

 

「嗯，就在隔壁病房……你幹嘛去？」

 

我拔掉管子衝了過去。

 

一推門，先看到了一個陌生女人。

 

和黎軒有幾分相似，應該是黎軒的母親。

 

「玥玥？你怎麼下床了？」

 

「阿姨，我來看看黎軒。」

 

黎軒瘦了。

 

帥氣的臉龐變得凹陷、幹枯。

 

我拉住他仿佛樹枝般的手。

 

「黎軒，你快回來啊，我還等著你呢……快回來啊……」

 

34

 

後來才知道，我兩條命都是黎軒救的。

 

除開這次虛擬世界外，大巴車翻下山崖時，也是黎軒解開安全帶抱住了我。

 

替我擋住了絕大部分撞擊。

 

結果，其他人安然無恙。

 

隻有我們倆陷入昏迷不醒。

 

而他的傷，比我更嚴重！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一直偷偷過去看他。

 

陪他說話，給他講我剛補習的課程。

 

可直到出院那天，黎軒也沒有醒來。

 

但我不擔心。

 

黎軒說會回來找我，就一定會回來！

 

35

 

出院第二天，我回到了學校。

 

一進教室，所有人都愣住了。

 

「玥玥！玥玥你醒了？」

 

「天哪，你終於醒了！」

 

「我們等你好久了！」

 

大家紛紛圍了上來，抱著我又哭又笑。

 

回到座位上，周倩雖然沒動，但她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你好，周倩。」

 

「你好，趕緊坐下，馬上要上課了……」

 

我翻開課本，頓時愣住了。

 

這幾個月的筆跡，課本上全都有。

 

是周倩寫的！

 

「墨水都幫你灌好了，這次考試……我不會再輸給你了。」

 

「我也是！」

 

一整天的課程，雖然困難，但還算能應付。

 

最後一節晚自習，我正在做之前的卷子，張老師走了進來。

 

她今天開了一天會, 我們還沒見著。

 

「玥玥回來了, 太好了，這次月考咱們又添了一份力量。」

 

她放下手裡的書，拿起一沓卷子。

 

「今天，咱們來個臨時測驗，全對的人，月考能加二十分……」

 

番外：

 

1

 

一個坐了上百人的大廳裡, 所有人都盯著前面一張大屏。

 

畫面上，一個叫玥玥的女高中生正在參加一場「臨時測驗」。

 

最前面的男人叫李華，是字幕員。

 

他的工作，是把預定好的字幕輸進系統，讓玥玥看到。

 

「姐妹，千萬別選 C！會S！」

 

「這題太陰險了, 正常人都會選 C，選了就S！」

 

「沒用的！沒有一個人能通過這個考試！」

 

輸入完, 他小聲問身邊的主管。

 

「他們太可憐了, 為什麼不讓黎軒也進入這個版本？」

 

黎軒……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黎軒, 他的理性，是給這個世界打基礎的, 就像是蓋了一棟房子。

 

「而玥玥，是用自己的感性來給房子裝修的，他們在一起, 隻會讓事情變得復雜……」

 

說著，主管看向另一塊屏幕。

 

左下角，是一顆藍色的星球。

 

右上角, 有一個很小的發光體，正朝著藍色星球快速逼近。

 

「畢竟,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2

 

兩年前, 衛星偵測到一顆快速朝地球逼近的超大型隕石。

 

大到全世界所有核武器加一起，也不足以摧毀或者改變軌跡。

 

聯合國緊急磋商，結果是……

 

不告訴民眾真相。

 

其他國家高層全都擺爛, 隻有東方大國, 集中全部力量，偷偷修建了這座地下城。

 

電，由核聚變產生。

 

食物，由二氧化碳合成。

 

這座城市, 一共分為兩部分。

 

一部分是足夠一千多萬人生活的生活區。

 

另一部分, 則是冷凍區。

 

這裡, 能冷凍保存人類軀體百年。

 

數量則是十四億。

 

為防止長時間停滯造成大腦不可逆的損傷, 也為了科技正常發展。

 

需要將十四億個記憶上傳到一個完全真實的虛擬世界。

 

國家集中了所有 AI、腦機公司, 共同研發了這個虛擬世界。

 

但常規迭代太慢，必須有人進入世界找 BUG。

 

這個人，還必須不知道真相。

 

不斷有臨S之人被送進這個世界。

 

但每次結果都是失敗。

 

直到一個高中生被發現。

 

黎軒。

 

世界開始快速迭代。

 

為了產生火花, 工作人員又把另一個高中生上傳進去。

 

玥玥。

 

本以為兩個相互認識的人能加速迭代, 沒想到，差點把系統搞崩潰。

 

於是，才有了前面的一幕……

 

3

 

李華對主管的解釋並不滿意。

 

「但兩個孩子是無辜的，憑什麼讓他們犧牲……」

 

「他媽的！」

 

主管照李華腦袋上就是一巴掌。

 

「我又不是S人犯！再等兩個月, 咱們都得進去，到時候，他們不就見面了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