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媽，嫂子，剛路過肉鋪，看到現宰的本地黑豬肉，買了點給天賜補補身子。」

我媽接過肉，嘟囔了一句：「光買吃的有啥用，也不見往家裡拿錢。」

我裝作沒聽到。

走進臥室，侄子蜷縮在床上，滿身的痘痘比視頻裡看到的還要嚴重。

他整個人縮成一團，不停地用手抓撓能夠得著的地方，雙腳來回攪動，磨蹭著滿是痘痘的小腿和腳背。

「天賜！我的大侄子，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這，這還怎麼當童模啊……」

我假裝心疼，擠出兩滴鱷魚的眼淚。

侄子掙扎著坐起身，一臉痛苦。

「小姑，你勸勸我媽，我不想當童模了，我要治病……」

「昨天隔壁樓的小美看到我，都嚇跑了……」

「他們還給我取外號，叫我癩蛤蟆！」

侄子哭得傷心。

看著他稚嫩的小臉上痛苦不堪的神情，我生起一絲惻隱之心。

但下一瞬，前世他推我墜樓時怨毒的眼神又浮現在腦海中。

我站起身，高聲喊道：「嫂子，你快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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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是不是壓力太大了？他說他不想當童模了！」

嫂子聽到我的話，立刻衝了進來，抄起笤帚朝侄子腿上打去。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跟你爸一個樣！」

「你說不當就不當？那我這幾年付出的努力誰賠給我？」

我一邊假裝阻攔嫂子，一邊轉頭對侄子說：「天賜，你媽也是為你好，她是你親媽，還能害了你不成？」

「你要是不聽你媽的話，她給你花那麼多錢不都白瞎了嗎？」

我的好侄子，你不是最聽你媽的話了嗎，前世聽你媽的話覺得我害了你，現在怎麼不聽了呢？

嫂子正在氣頭上，聽我提起錢，想到這些年自己在侄子身上的花銷，越罵越兇。

侄子哭得撕心裂肺，邊哭邊撓自己渾身發痒的皮膚。。

戲看夠了，我才慢悠悠地提醒嫂子。

「嫂子，消消氣，現在當務之急是給天賜看病。」

嫂子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

「說得輕松，錢誰出啊？」

她剛被卷走 20 萬塊錢，心裡煩得很。

我媽眼看時機到了，趕緊插話：「筱月，不如你……」

我提高聲音蓋過她的話：「媽！天賜都這樣了，嫂子最近又艱難……您就把那筆錢拿出來吧。」

我媽和嫂子聞言都愣了。

我媽臉上閃過一絲心虛。

嫂子眯起眼睛：「什麼錢？」

我假裝慌張，像是不小心說漏了嘴。

「媽，哥每個月不是給你轉 1000 塊錢生活費嗎？我，我還以為嫂子早知道了呢……」

我媽在我嫂子這總是受委屈，我哥每個月會給我媽轉錢以示安撫。

之前為了親人之間的和諧，我守口如瓶。

現在我媽不顧我的死活，準備讓我掏錢給天賜治病，我自然也要讓她放點血。

嫂子看我媽的表情，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她怒火中燒，一巴掌打在我媽臉上。

「老東西，你們一家人合起伙來算計我！」

「錢呢，拿出來！」

我媽被打得臉都歪了。

她捂著臉，淚流滿面。

「王珊珊，你虐待婆婆媽，傷天害理！」

嫂子反手又是一個巴掌。

「你算我哪門子的媽！我就虐待怎麼了！你去告我啊！」

「到時候我去坐牢，讓你的乖孫以後考不了編！」

我媽啞火了。

她含著淚交出銀行卡。

9

醫院裡，我媽和我嫂子捏著檢查報告，挨了醫生一頓訓斥。

「你們怎麼做家長的？」

「孩子都這樣了還不送來醫院！」

原來，侄子身上長痘之後，嫂子不吸取教訓，還時不時就帶他去水上樂園，公共泳池。

加上前段時間亂用藥，現在已經一發不可收拾，身上長出來雞冠狀疣。

醫生評估的結果，可能已經出現惡變。

要想進一步得出結論，需要住院做活檢。

我媽嚇得腿都軟了，催著嫂子去交住院費。

嫂子卻陰沉著臉，好半天才從嗓子眼裡擠出倆字。

「不行。」

在醫院走廊上，她糾結許久，終於做出決定。

「現在不能住院。」

「明天天賜要去大連參加一個童裝品牌代言人的選秀。」

我媽快氣暈了。

「天賜都這樣了，去了不是丟人現眼嗎？」

侄子聽到這句話，低垂著頭顫動了一下，眼裡射出仇恨的光。

嫂子渾然不覺，還在自顧自地說話。

「這點小瑕疵化個妝就遮過去了。」

「如果能選上，天賜半隻腳就算是踏進娛樂圈了。」

「機會難得，不能放棄。」

醫生見她們執意不做進一步檢查，氣得直搖頭。

說了句「好自為之」，就把她們撵出了診室。

第二天，嫂子帶天賜坐飛機離開。

趁著我媽去給我哥打電話告狀，我悄悄溜進了主臥。

打卡抽屜，拿到了我心心念念的房產證。

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是我爸去世前買的。

當時為了不浪費哥哥的首套房資格，寫了我的名字。

聽起來很不錯，但貸款是我在還。

他們瞅準我以家人為重的性格，知道就算寫了我的名字，我也永遠不會爭奪這套房子的所屬權。

要不是我死過一次，我還真能讓他們如願了。

拿到房產證後，我直奔提前聯系好的信貸公司，將房子抵押了 30 萬。

錢一到手，我就高價收了張演唱會 VIP 區的票，又買了機票，絲滑地打飛的去往其他城市。

坐在第一排看完演出，我又在那個城市痛痛快快地旅遊了三天。

期間收到我媽我哥我嫂打來的無數電話和短信。

我理都不理，看都沒看。

做一個不被道德綁架的人真爽。

這輩子沒這麼爽過。

哦，上輩子也沒有。

10

一周後，我居然在抖抖熱搜上看到了嫂子。

她到底沒能瞞住侄子身上的病。

被活動方發現後，她絲毫沒有愧疚。

反而理直氣壯地指責品牌方提供的衣服有質量問題，導致侄子全身過敏。

不得不說她心理素質很強。

不過紙包不住火，這點事一查就能查出真相。

侄子成了笑料，沒能實現半隻腳踏進娛樂圈的小目標。

但嫂子居然迎來了人生的第二春。

她跟一個做自媒體的男的好上了。

那人對嫂子的魄力和執行力極為欣賞。

他給嫂子規劃了一個美好未來，說讓嫂子給他生一對雙胞胎男孩。

從一出生就給雙胞胎拍生活日常，打造成全網最火萌娃，到時候嫂子就成了國民婆婆。

這正合嫂子的意。

她迫不及待跟我哥提離婚。

巧了，我哥與她不謀而合。

他覺得何天賜這孩子已經養廢了，決定放棄兒子，轉而培養小三生的女兒。

他倆都不要何天賜的撫養權。

最後，我媽接管了何天賜。

房子已經被我抵押了，追債的人把他們趕了出去。

他們隻能回農村的老房子住，一老一小相依為命。

經歷了那些事後，侄子對現實生活產生了恐懼，他躲進了虛擬世界，沒日沒夜地玩手遊，學也不上，餓了才吃幾口飯。

我媽在城裡待久了，幹不了重活。

一次下地時閃了腰, 回家後躺下就爬不起來了。

可她的乖孫根本不理她，隻知道對著手機嘶吼。

「豬隊友！一群豬！」

我媽眼裡浮現出絕望。

在一個深夜, 她掙扎著拿起手機, 給我打了個電話。

「筱月……」

「媽做了個噩夢，夢見你被人害死了，從樓上摔下來，流了好多血, 媽好害怕呀！」

我微微一笑。

「媽, 這有什麼好怕的？」

「你隻要幫著處理現場，偽裝成我是自殺。一切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我媽哽咽的聲音突然頓住。

她發出驚叫：「你，你怎麼——」

我掛斷電話。

幾天後, 我媽喝敵敵畏自殺了。

11

我媽死後，侄子又成了燙手山芋。

哥哥和嫂子踢皮球，沒人願意管他。

更沒人肯給他治病。

嫂子懷孕了，她沉浸在即將成為全網最火萌娃媽媽的美夢中。

其實當初她一個勁地培養何天賜, 也不是為了孩子, 而是為了自己。

她想當網紅孩子的媽, 不管這個孩子是何天賜, 還是雙胞胎。

可惜好景不長, 她跟的那個男人爆雷了。

男人有老婆。

那人的老婆帶了幾個閨蜜轟轟烈烈地直播了一場打小三。

嫂子又一次上了熱搜。

但嫂子不愧是心理素質強大的人。

她抓住這個機會, 在抖抖平臺賣起了視頻課。

課程名字叫「如何讓男人為你離婚」。

然而，生意剛做起來，她就被央媽當成典型點名批評，所有自媒體平臺永久封禁。

剛生下雙胞胎的嫂子找不到活路, 隻好帶著倆娃草草再婚, 繼續過手心朝上的日子。

新的丈夫條件很差, 他最看中嫂子的一點, 就是嫂子前面三胎都生了兒子。

他要求嫂子也給他生兒子。

這麼看來，那個看相先生說對了一半。

嫂子確實命裡多子，可惜多福就不沾邊了。

哥哥那邊，和嫂子離婚後，他扮演起了一個好父親的角色。

當然, 這個好父親是對於小三的女兒而言。

侄子去找他，他假裝不認識侄子。

離開的時候, 我哥的私生女還啐了侄子一口。

「呸，哪來的乞丐, 髒死了！」

我哥默默地看著，一句話沒說。

侄子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背影，露出陰惻惻的笑容。

幾天後, 一則原配兒子怒殺渣父和小三母女的新聞上了熱搜。

我在手機上看到這條新聞。

兇手何天賜已經被抓到了。

有路人抓拍到了他被逮捕時一閃而過的猙獰表情。

嫂子的臉垮了下來。

「（而」我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我曾在前世見過一模一樣的表情。

有遊戲玩家爆料出何天賜玩遊戲時跟他的聊天記錄。

何天賜告訴他自己是個孤兒。

「我爸有別的家庭了，我媽也不要我，我奶奶啥也不懂。」

「隻有一個小姑疼我。」

網友問他：「那你咋不找你小姑去？」

他說：「我也不知道小姑去哪了。」

「我媽和我奶奶總是欺負小姑，我爸對小姑也不好, 小姑被他們氣跑了。」

「我要把他們都殺了, 這樣小姑就會繼續疼我了。」

何天賜被診斷出精神有障礙，進了精神病院。

為他體檢的醫生一臉擔憂。

何天賜體內的病毒已經惡化，等待他的, 將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而此時，我遠在千裡之外，享受著全新的人生。

（全文完）